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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就好好玩吧!」
  
  在充斥著歡聲笑語的熱鬧遊樂園裡,一對夫婦正一左一右的牽緊了愛子的手,而看起來應該是爸爸的男子正慈祥的對小男孩這麼說。
  
  「嗯……」擁有一頭白髮的小男孩淡淡的笑了笑。
  
  儘管臉蛋看起來完全是個可愛的小正太,但是眼中的清冷卻完全不像是個才十歲的孩子。就算與自己的父母來到這個知名的遊樂園,臉上也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露出興奮的目光。
  
  男子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在與妻子對視一眼後,也只能在心中暗嘆一口氣。
  
  ──都是自己不好,才會讓兒子變成這樣。
  
  男子在臉上現出一絲自責的意味,因而讓太太怪罪的橫了一眼,像在責備他不該露出這種表情。
  
  他連忙歉疚的笑了一下,然後才低頭問兒子,「你想玩些什麼呢?」
  
  雖然明白父母親希望自己像是普通孩子一般歡笑著享受這一切,男孩卻依然無法勉強自己興奮起來──事實上,他更願意安靜的在書中待上一整天。
  
  「嗯……我想坐摩天輪。」在想了一下後,男孩勉強挑了個看起來比較「不刺激」的設施。倒不是他害怕刺激,而是他天生便愛靜不愛動。
  
  「那我們就走吧!」父親朗聲笑道,看起來還比自己的兒子興奮。
  
  「那麼,我先去替你們買點喝的來吧!」母親溫婉的笑笑,接著便放開牽著兒子的手,準備轉頭往遊樂園裡的販賣部走去。
  
  只是,就在轉過頭的那瞬間,她明顯的愣住了。
  
  敏感的男孩驚覺自己母親的異樣,便也跟著轉身望去。
  
  事實上,遊樂園裡依然是充滿了歡樂的氣氛,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的身後便跟了一對美麗的少女。
  
  這對少女的亮眼,讓身邊原本在享受遊樂設施的路人們也不禁要望上幾眼。更甚者,還有人看到發起呆來了。但是她們似乎對於自己的魅力毫無自覺,只是望著眼前的夫婦及他們的兒子。
  
  但是,儘管眼前的少女再怎麼美麗,從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質卻讓愛子心切的夫婦倆緊張的將兒子護在身後,同時臉上也露出如臨大敵的神情。
  
  「妳們……」男子困難的嚥下一口口水,明明心中感到十分害怕,卻依然不願表現出害怕的情緒,「妳們是誰?」
  
  在他們眼前的黑髮少女臉上明顯露出一絲憂鬱,讓見者都不禁要感同身受的難受起來。在一聲嘆息過後,她並沒有直接回答男子的問題,反倒是輕聲說道:「對不起……」
  
  就在男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黑髮少女便在轉瞬間換上一副冰冷的臉孔,沉聲說道:「銀夜,血色舞姬第三樂章,華爾滋的追悼!」
  
  「糟!」這時候,原本沉默的讓父母護在身後的男孩才驚覺不對,以一名孩子不該有的力氣用力將他的父母拽至背後,同時朝著天空急促的大喊道:「洛威克!」
  
  但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引路者(渡河者)
  領著誰前往彼岸(墮入深淵)
  死者的國度
  亡者的領域
  之後,迷途的人啊!
  舞出生命的末日
  
  渴望者(祈禱者)
  求著誰回歸黑暗(染上血色)
  死者的土地
  亡者的禁區
  之後,迷惑的人啊!
  唱出生命的終結
  
  我用夜色的原罪(枷鎖)
  去空白那一刻的永恆(那一瞬的淚)
  想虛無那一刻的不變(那一瞬的劫)
  血的詩歌讚頌了一切
  死靈的緘默
  罪魂的悲歎
  
  妳用月色的原罪(悲慟)
  去邪化那一刻的純淨(那一瞬的殤)
  想惡意那一刻的聖潔(那一瞬的哀)
  血的儀式美化了一切
  死靈的狂歡
  罪魂的樂園
  
  
  
  隨著這對少女輕靈中帶著黑暗氛圍的歌聲響起,原本充滿了歡笑聲的遊樂園宛如在這瞬間化為了煉獄一般,此起彼落的尖叫聲開始在四處迴盪。
  
  少女的合唱像是利刃般,四周的地面及遊樂設施也跟著爆炸,四處飛散的碎片也波及到了不幸在附近的民眾。
  
  
  
  並非雲淡風輕
  並非輕諾不語
  可是汝何在呢
  莫道過往低喃
  說出口的剎那
  不可傾訴心願
  不願輕慢奢望
  
  守著你
  護著你
  你的純真
  
  看著你
  顧著你
  你的笑語
  
  當過去的美好被風化
  當燦爛的年華成絕作
  我依舊在此做你的盾
  這並非是無謂的困守
  而是為了誓言的守護
  只因為如此哀愁的你
  
  
  
  眼見身邊的人都因為眼前的兩名少女而陷入危機,男孩終於開了口,以詩歌編織出言靈的護壁來保護無辜的民眾,同時也試圖找尋突破點去打亂少女的言靈攻勢。但是兩名少女的言靈相互依存互補,像是魚與水一般的完美交融,完全沒有弱點可供他反擊,讓男孩困擾的皺起眉,思考著為何自己召喚的對象還沒到來。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盡力去替身旁的人們擋去四處亂飛的碎石,卻也明白這些人的生命都繫於自己手上。少女的言靈織就了一張幾乎牢不可破的無形牢籠,將身處戰場中的人關於此處,徒勞無功的敲打著看不見的牆。
  
  ──為什麼?難道就為了我一個人,就要讓這些人全部陪葬嗎?
  
  就在男孩正因為心神動搖而有些分神時,一根原本圍住遊樂園內旋轉木馬的欄杆,就在此時筆直的射入一名孕婦的肚子。孕婦並未立刻死亡,反而在尖銳的慘呼聲中拖曳著長長血光往後飛去,直到撞上遠處販賣部的殘壁才被釘在那等死。
  
  第一位死者的出現讓場面一片死寂,只餘下兩名少女宛若自地獄傳來的歌聲,甜美的宣告著在場者的死期。
    
  「可惡!」不知是誰先發出了吶喊,接著便是一個男人率先抓起腳邊事物,瞧也不瞧手上拿著的東西是什麼,就憤慨的衝向兩名少女,意圖攻擊她們。

  也許,在極度恐懼之後,人們反而會忘了恐懼為何物。
  
  儘管那位男子的舉動最後以失敗收場,因為他讓在空中亂飛的斷垣殘壁給擊中,死狀沒比那名孕婦好到哪去。但是他的舉動引發了眾人的自救行為,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吶喊著朝少女奔去──也同時接二連三的墮入死亡的深淵。
  
  男孩震驚了。
  
  畢竟他也才十歲,再怎麼早熟,對於近在眼前的死亡依然難以接受。
  
  他的父母全身顫抖的緊抱住他,像是無論如何都要替他擋下所有傷害一般。
  
  「住……住手!」男孩終於以他稚嫩的童音大喊出來,同時憤慨的推開他的父母。
  
  「妳們的目標就只有我一人,我和妳們走,別傷害他們!」嘶吼出這番話,男孩的臉漲得一片潮紅,原本清澈的翠綠雙眸不知是因倒映著眼前的血腥而染紅,還是讓怒火燒紅的。
  
  黑髮少女總算是停下了言靈,而眼前除了一些嚇傻在原地的孩子及女人外,幾乎沒有「完好」的人類了。
  
  「我們的目標,並不是只有你而已……」少女冰冷卻又柔美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接著,她又從口中毫無感情的宣告了最後的死亡曲目。
  
  「銀夜,娃娃的A小調小步舞曲!」
  
  一直站在少女身旁的銀夜,在聽到少女的話後,突然渾身一震,接著雙臂平直伸展,就這樣輕巧的踏著舞步旋轉了起來。
  
  而少女也並非站在原地什麼也不做,反而以高亢的女高音唱出了第一個音。
  
  
  
  歌唱吧,娃娃呀!
  親吻吧,娃娃呀!
  為了那甜美的死亡
  為了那愉悅的毀滅
  
  詠嘆吧,娃娃呀!
  微笑吧,娃娃呀!
  為了那褪去的血色
  為了那墮落的靈魂
  
  起舞吧,娃娃呀!
  追逐吧,娃娃呀!
  為了那逝去的生命
  為了那短暫的一瞬
  
  我盛讚妳的舞姿
  賜生者平等的終結
  予亡者平靜的安眠
  你就是娃娃
  死者的引路者
  亡魂的指路人
  
  
  
  在這撼動人心、幾乎要令聽者的血液都隨之共鳴沸騰的歌聲中,銀夜原本甜美可人的嬌顏展露出嗜血的狂喜,像是絕麗的死神在跳舞一般,足履過處都濺起了血花,像是在她身邊綻放了朵朵曼珠沙華。手一揮,就代表一個生命的消逝;腳一旋,便響起了生命的絕響。
  
  「住手!」男孩第一次明白到什麼叫作無能為力,自出生便非自願的擁有強大力量,這樣的力量卻在此時無法阻止眼前的死亡少女收割一個又一個生命。
  
  他憤怒的衝向銀夜,但是少女卻在此時將歌聲唱得更尖銳急促,宛如要與將死之人的哀鳴聲交融。
  
  鏗的一聲,男孩的拳頭在即將轟向銀夜的前一刻,便被擋在看不見的牆上。
  
  男孩並不笨,明白了是少女以言靈織就保護的網,讓自己無法突破那隱形的障壁。
  
  他赤紅著眼轉過頭,卻瞥見少女短暫露出了哀傷的笑。
  
  ──只要擊破了妳,就能阻止這名白髮少女帶給倖存者的威脅!
  
  男孩硬起心腸,決定將因為見到少女的悲笑而湧起的柔情給拋棄。
  
  他踏過血泊,踩過許多斷肢殘臂,無視鼻中濃重到嗆鼻的血腥味,在明白少女與他同樣擁有不受言靈影響的體質後,選擇了以體術擊破的方式,衝向看似毫無防備的少女。
  
  少女讓他擊中了胸口,卻在往後倒下的前一刻,露出了更加悲傷的神情。
  
  在重重倒在血泊中後,少女停下言靈,微弱的聲音傳到了男孩耳裡。
  
  「你……不該離開他們的……」
  
  ──什麼意思?
  
  就在男孩愕然的停下正欲繼續攻擊的拳時,身後卻傳來了兩道令他心神俱裂的哀號,讓他恐懼的轉過身。
  
  只見銀夜的手不知何時從他父母的胸膛破體而出,連同體內活潑亂跳著的心臟也跟著被硬生生的扯出,緊握在她手裡。從那對夫婦身上噴灑而出的鮮血染了銀夜一身的紅,像是在純潔的白百合上染上了血,卻有種奇特的詭麗。
  
  然後,像是有無形的線纏繞切割一般,原本還算完好的「屍體」,在銀夜的手自其中抽出的轉瞬間,便化作了許多「屍塊」流淌在血水之中,再也看不出生前的模樣。
  
  就在男孩為了眼前的慘狀發愣時,少女帶有濃濃哀悽感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銀夜在看到你攻擊我時,沒有來保護我?難道你從來沒懷疑過,為什麼你的龍獸會不回應你的召喚?然後……」
  
  「……為什麼我會讓你打這一拳,你難道從來不曾懷疑?」
  
  男孩越聽越心驚,反而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少女慢慢的站起身,儘管身上沾染了鮮血,看起來也並不像是有任何傷口。就算方才倒地了,也沒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點小擦傷。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由我做餌吸引你的注意,而銀夜則趁機殺了那對夫婦。至於龍獸,現在應該已經被當成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讓這附近的言靈者牽制住而無法分身過來了吧。」
  
  男孩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神色陰晴不定的望著眼前這人間煉獄。
  
  在場的人類不分男女老幼,幾乎都死絕了。就算有還活著的人,也已經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水之中,看來也離死期不遠了。千奇百怪的死法更是慘不忍睹,有肚破腸流的,有身首分離的,有千瘡百孔的,更有化作一團肉泥的。
  
  「為什麼……」男孩終於從齒縫間擠出了聲音,語帶絕望的問:「為什麼要殺了他們?妳明明跟著我們這麼久,放過那麼多次可以下手的機會,卻又為什麼要挑在這時候,還讓這麼多人陪葬……」
  
  「我以為……我以為妳並不是盲目的聽從『父親』的命令,不會冷血無情到真的下手殺害普通人……」
  
  「甚至……在我與我的父母幾次遇到危機時,妳都曾暗中出手救過我們……不是嗎?」
  
  一句又一句的質問,讓少女的眼神悄悄的黯淡下來,口中卻依然冰冷無情的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放下心防,才能完美的執行任務。」
  
  「任務?」男孩霍地轉過身,瞪大雙眼望著少女。
  
  「沒錯,」少女毫不遲疑的點點頭,「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將你的父母殺掉,將你帶回去,這就是『父親』下達的指令。」
  
  男孩聞言,口中發出了悲傷的怒吼,接著瘦小的拳就往眼前的少女揮去。
  
  與方才不同。

  這一次,少女輕而易舉的閃過男孩的攻擊,然後手看似輕柔無力的往他的肩頭按去,卻足以讓男孩全身發軟的跪下。

  很顯然方才之所以會讓男孩擊中,只是為了施展苦肉計吸引男孩的注意。
  
  「儘管你的能力很強,但是論及實戰,依然是我勝你一疇啊!」少女輕嘆了一聲。
  
  就在她打算告知銀夜準備將已經失神的男孩給帶走時,淒厲的笑聲卻在此時響遍了遊樂場。
  
  「啊哈哈哈哈哈──!血呀,都是血呀!」銀夜尖利而瘋狂的笑聲在這個煉獄中迴盪。
  
  只見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心臟,任憑大量的血液淋滿全身,眼底閃爍著令人畏懼的狂意。
  
  「銀夜?」少女這時才驚覺銀夜的不尋常,卻又不敢放開被她制住的男孩。
  
  銀夜聽到了少女的叫喚,狀似渾渾噩噩的轉過頭望向少女。接著,在臉上浮現了隱含瘋狂的甜蜜笑意。
  
  「想要嗎?還暖呼呼的唷?拿在手中就不會冷了。」銀夜看似歡娛的將左手緊握的心臟舉向少女,右手則將另一顆已不會跳動的心臟湊近唇,輕輕的吻了一下,讓她嬌嫩的唇染上更深的血色。
  
  「銀夜,將它放下!」少女一臉驚慌的喊道。
  
  「為什麼呢?」銀夜皺起了眉,貌似受傷般的喃喃道:「真的很暖、很暖的……而且嚐起來很甜……」說完,還伸出舌,舔著手上未乾的血水,臉上露出宛如醉酒般的醺意。
  
  「銀夜……」少女幾乎是哽咽了。
  
  眼前這名美麗的白髮少女看來是受不了自己犯下的殺孽,已經瀕臨崩潰了吧?
  
  銀夜依舊笑得甜美,雙手緊緊拿著那兩顆還猶有餘溫的心臟。見到少女一臉哀傷,她的笑靨逐漸換為困惑。接著,她緩緩朝少女走去,在血水上踩出一道又一道的漣漪。
  
  「妳不喜歡嗎?」在走到少女跟前後,銀夜歪著頭,露出了與少女同樣哀傷的神情。
  
  「銀夜……」喚名的聲音終於轉為破碎,讓少女從眼中流下兩行清淚。
  
  見到少女的淚,銀夜也不禁感到慌亂,手中的心臟終於沉重的落地,在流淌於地面的血上濺起了血花。
  
  「對不起……對不起,銀夜……」
  
  ──若是我知道會變成這樣,那我……一定會拒絕讓妳跟來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不起?」銀夜慌張的抱緊了少女,沾上血的唇吻上少女頰上的淚珠,卻讓血與淚混在一起,成了悽絕的血淚。
  
  「我討厭妳哭,為什麼要哭?難道妳討厭銀夜了嗎?」銀夜嬌弱的聲音顯得十分恐懼。
  
  少女只能選擇閉上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還是還有討厭的人還沒殺掉,所以銀夜生氣了?」銀夜見少女沉默不語,不知為何的竟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不……不是的……」少女驚慌的睜開眼,正欲反駁,卻讓銀夜以吻堵住了唇。血的腥膻氣味因此進入她的口中,讓她幾乎是嫌惡到作噁起來。
  
  唇分後,銀夜見到少女因血的味道而露出討厭的神情,卻反而更加深了誤會。
  
  「銀夜做得不好,所以妳討厭我了!」銀夜掩面發出一聲嗚咽,突然展開背上的翅膀,便哭泣著快速飛去。
  
  「不是的!」少女見狀,連忙驚慌的想喚回銀夜。但是,更令她驚恐的是,她發現她與銀夜之間那深刻的羈絆似乎消失了,再怎麼呼喚銀夜的名字,她也不再有所回應。
  
  ──不行,得先將這孩子帶回去!可是,又不能放著銀夜不管……
  
  少女幾乎急到要失去理智,所以沒有發現她下的言靈結界被人無聲無息的破解了一角。
  
  「那個女孩,妳再不去找她的話,可能會發瘋唷?」聽起來十分蒼老卻依然有力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
  
  神經已經因為這不可預期之變故而繃得死緊的少女,在聽見陌生的聲音後,立刻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咪一樣,迅疾的轉過身來面對來人。
  
  這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是名看似年邁的男子,但他花白的頭髮與滿面的皺紋,都掩飾不了從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強者氣勢。
  
  事實上,少女可以一眼看出來,這名老人其實並不比自己強。但是,也許是因為年歲增長而擁有的睿智,讓他有了令她忍不住想屈服的氣質。尤其方才又血洗了這個遊樂場,讓她的身心都處在疲勞的狀態下,反而讓她感到更無法抗拒他的話語。
  
  「我必須帶走他!」少女勉強自己定了定心神,自口中吐出這樣的話語。
  
  「恐怕不行呢!」老人笑了笑,然後往身後比了比後說道:「後頭的龍獸與言靈者就快來囉,妳覺得妳一個人有辦法抵擋那些人嗎?」
  
  少女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難道,任務只能宣告失敗了嗎?都努力到這裡了,真的只能放棄嗎?
  
  儘管很想帶走已落入自己手裡的孩子,但是少了銀夜,她也沒把握能獨自抵擋原本讓自己與銀夜刻意吸引而來的言靈者們,以及因保護主人不力而處於盛怒之下的龍獸。
  
  見少女似乎有些動搖了,老人連忙又再加把勁勸道:「現在畢竟只有我及這個孩子看到妳的模樣,妳現在離開的話,往後能再下手的機會也比較大吧?」言下之意,竟然是在勸少女先暫時徹退,等往後有機會再動手綁架男孩。
  
  當然,老人原本只是想騙騙眼前的少女,只要她稍微露出一點遲疑,便準備動手救下那孩子,所以根本沒想過少女會聽進去。但是,少女畢竟處在封閉的環境中久了,除去戰鬥方面的經驗外,與人的應對經驗幾乎可說是零。
  
  所以,出乎老人意料之外的,少女竟然點點頭,對老人說道:「你說的對,那我走了!」
  
  沒料到少女竟如此輕易的就打退堂鼓,讓老人不禁有些感到啼笑皆非。
  
  只見少女雖然看似在緩慢步行,實際上卻迅如閃電般的離開這命案現場,同時還隨口撤去已不完整的言靈結界,徒留下老人與孩子默然相對。
  
  男孩的臉上有著冰冷的寒意,剛經過人生劇變的他,對於眼前剛救下他的老人也無法完全信任。
  
  老人望著男孩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眼中不禁多了點憐憫。清了清喉嚨後,他才問道:「孩子,你是艾尼爾.卡萊薩伊,外頭那隻龍獸的主人吧?」畢竟當初他收服那隻龍獸的新聞報導的這麼大,想認不出他也很困難。
  
  男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低下頭,望著讓銀夜扔下的兩顆心臟──在這之前,這兩顆心還活潑亂跳的待在他父母的體內。如今,他的父母卻屍骨不全,與其他人的殘肢斷臂及破碎的內臟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要和我走嗎?」對於男孩的沉默,老人並不引以為意,反倒向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只是冷漠的別過頭,心底只思考著要不要「回去」,將那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殺掉。
  
  老人看到男孩嚴峻的面孔,心下便立刻明白了男孩在打什麼主意。
  
  ──傻孩子,血債並不是非要血償不可啊!你沒看到嗎?那名女孩已經付出沉重的代價了……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以一名正常老人不會擁有的速度及力氣,快速的將男孩抱起扛在肩頭。
  
  「做……做什麼?放開我!」男孩吃了一驚,接著便掄起拳用力敲打老人的背。
  
  但是老人卻勾起了一抹富含深意的笑,然後毫無真實感的嘆道:「哎喲哎喲,真要累死我這老人家了!那麼老了還得抱孩子,孩子竟然還打我,這能不能申請家暴呀……」
  
  一邊說,他還一邊帶著男孩快步走遠了。
  
  只留下一片讓血染紅的狼籍及濃厚的血腥味,提醒著世人這裡曾發生過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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