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坐在窗邊,伊娜望著矇矓的夜色,心裡卻不斷想著今晨與亞理克特的相遇,和他曾說過的話。

  亞理克特的提議有如一把利劍,直直刺入伊娜的要害。

  只要依亞理克特所言去做,不但可以讓卡絲特烈免於戰火,讓昊烈斯不必再為這場戰爭苦惱,更可以讓琳娜免於傷心……

  只要她和亞理克特離開就好了。

  但是她真的有辦法離開昊烈斯嗎?

  昊烈斯會不會難過?

  又或者,如亞理克特所言,昊烈斯是因為她是祭司,才會選擇「愛」她?

  如果今天,成為伊娜娃祭司的女人不是她,而是別人,例如琳娜,那麼,昊烈斯還會愛她嗎?

  只因為卡爾修西斯大神與伊娜娃女神是夫妻,所以規定兩神祭司也要是夫妻,這個規定是否曾讓昊烈斯厭惡過?

  一個又一個問題浮現,讓伊娜無聲在心中自問,若自己不是祭司,昊烈斯是否也願意像現在這般,寵著她、重視她?

  越是想下去,她就越是害怕……

  因為她知道,雖然過去她在尚未得知昊烈斯的真實身份前,就對昊烈斯抱有好感,可再怎麼有好感,為了母親的病,她亦選擇拋下兒女私情,去愛一個自己不熟悉、不認識的「卡絲特烈皇子」,選擇成為伊娜娃的祭司!

  當然,她其實是幸運的。

  因為昊烈斯就是卡絲特烈的皇子,她不必強迫自己去接受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

  可是,昊烈斯是否也一樣,是因為她是醫術最佳的祭女,能夠給予她的母親最好的療養照護,才會接受她?

  是啊……

  昊烈斯的母親,當今的卡絲特烈王后,不也與她母親一樣身子虛弱嗎?

  所以,就如她選擇嫁一個「不愛的男人」,只為了擁有更多醫療資源去救自己母親一般,昊烈斯是否也抱著相同心情?

  想得越深,伊娜就越是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與昊烈斯的感情中,有幾分為實,有幾分為虛;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假意。

  懷疑便是如此尖銳,一但刺入心頭,便止不住那洶湧而出的質問。

  她不想再去多想,可又忍不住多想。尤其一想到自己曾讓昊烈斯的孩子未出世便消逝,她便怕,怕昊烈斯會恨自己。更別提她已有多日未見昊烈斯,明知他是因戰事而忙碌,卻還是不禁要猜疑,昊烈斯是否故意避不見面。

  蒼白著臉,她神情慘澹的嘆,卻沒料到房門會在這時被打開,原以為會一夜未歸的昊烈斯在這時竟伴隨一陣夜風進入房間。

  伊娜一愕,沒想到自己才正胡思亂想著,他就出現了,於是連忙收起心中翻騰的思緒,微笑起身迎接昊烈斯,巧妙的將自己的慌隱藏。

  但是今夜的昊烈斯卻一臉凝重,似是有重大心事在困擾著他,連伊娜臉上一閃而逝的猜疑都沒發現。

  「怎麼了?」

  伊娜見狀,方才心中所想自然也忘了,走向前輕按了按昊烈斯因皺起眉頭而出現的皺紋,有些疑惑的問。

  昊烈斯深深嘆了口氣,然後擁緊伊娜,將臉埋在伊娜髮間。伊娜雖然覺得很困惑,但是昊烈斯不想說,伊娜便不想去催促。她像哄著孩子一般,輕拍昊烈斯的頭,像是想藉此拍去昊烈斯的疲憊與擔憂。

  過了好一會,昊烈斯才終於開了口,只是語中依然鬱鬱。

  「伊娜,也許等我們一完婚,我就要立刻回前線了,對不起……」

  伊娜輕拍的手停了一下,像是聽到了自己最恐懼的消息一般。

  只聽昊烈斯繼續說道:「此時前方戰事吃緊,我在國內待久了,代替我的諾亞將軍又難以獨支大局,所以我必須回去……」

  「是嗎……」伊娜又不禁想起今天亞理克特所說的話。

  「對不起,伊娜。才剛結婚就要離開妳……」昊烈斯依然悶悶不樂的說。

  聞言,伊娜淡淡笑了,卻顯得苦澀,只是昊烈斯並沒有看到。

  「昊烈斯,你愛我嗎?」

  曾經被拿來問亞理克特的問題又再度被伊娜問出口,只是對象換了人。

  昊烈斯訝異了,甚至還感到有些受傷。

  訝異,是因為伊娜竟會挑在這時問這種羞人的問題;受傷,則是因為伊娜竟懷疑他的心意。

  但他終究沒問伊娜為何問出這個問題,而是強壓下心中隱約的難受,認真回答:「對,我愛妳。」

  「那麼,如果我不是伊娜娃女神的大祭司呢?你還願意選擇我成為你的妻嗎?」伊娜再問,那語氣急促得簡直是咄咄逼人了。

  昊烈斯挑眉,對伊娜的反應更加不解。難道,這就是所謂婚前的不安嗎?

  可是,為什麼?

  想了想,昊烈斯終究正色說道:「伊娜,我終究是父王的孩子。」

  這是個隱約的提示與回答,卻讓伊娜立刻就聽懂了。

  沒錯,現在的卡絲特烈王后並非是被選上的伊娜娃大祭司,但國王依舊排除眾議,甚至不惜與他的父母、昊烈斯的祖父母抗爭。

  昊烈斯是想表達自己的立場吧?

  是想對她說,就算她沒成為大祭司,他也會像他父親一樣,寧可選擇所愛,而不是選擇一名「祭司」吧?

  一想通這點,讓伊娜不禁有些想哭,又難以壓下嘴角彎起的弧。

  果然,她的懷疑根本就毫無來由,她根本不必去在意亞理克特說過的話。

  「請相信我,我也愛你。」她主動擁上了昊烈斯,低喃,「就算你不是皇子也沒關係。」

  「我明白。」

  得到了伊娜芳香的擁抱,昊烈斯雖然高興,但也有些懷疑。

  從一開始的問與答,到現在伊娜的反應,都讓昊烈斯有些不安,忍不住便想,是不是因為戰爭的關係,才讓伊娜變得比較神經質?

  最近他為了戰事不停與敵方玩猜心遊戲,如今昊烈斯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猜伊娜的真實想法了。

  他只好稍微推開伊娜,沈聲問:「伊娜,怎麼了?是不是戰爭讓妳不安了?今晚的妳變得很奇怪。」

  伊娜聞言,神情卻轉為空白,看在昊烈斯眼底,卻被誤解是自己猜對了。

  「伊娜,相信我,我……」

  昊烈斯急忙想安撫伊娜,但伊娜卻醒覺過來,溫柔的以手捧著昊烈斯的臉,臉上帶著模糊的微笑。而那笑,讓昊烈斯下意識的噤了聲。

  「昊烈斯,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

  對象竟立刻倒反過來,這樣的保證由伊娜口中說出。

  她想,若是只犧牲自己,就能讓全卡絲特烈的人幸福的話,那就這麼做吧……

 

  去找亞理克特,結束這場令人不安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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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