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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自被囚於水牢之中,會讓人覺得時間過得緩慢,像是光陰都在這裡被凝固,令人不知道外頭已過了多久。

  而且,這裡沒有光!

  據說,以前的水牢有天窗,可以勉強看出光影變化,藉此來判斷日夜。可後來,因為發生了些事,所以天窗被封了起來,水牢內部就真的與外隔絕了。

  祭,就獨自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當然,其實她並不怕黑。

  對聖靈來說,有沒有光其實沒什麼差別,因為聖靈本來就能在黑暗中視物。

  可是,當她見不到日月輪替,因而失去時間感,她卻不得不覺得慌了。

  若是換作以前,在她不曾有人陪伴,不曾知道外界有多有趣時,這樣的黑暗寂靜頂多讓她覺得無趣,卻不會覺得害怕。

  但是,她卻遇見了艾尼爾與龍獸,曾經與他們相伴,曾經從他們口中得知聖島外的世界有多遼闊。這樣的她,如今又怎麼可能願意忍受這狹窄的封閉空間?

  不需睡眠的她,只好時時盯著被封住的門瞧,期待艾尼爾會守約,真會將月琴帶回來,將她釋放。

  當然,她並不滿足於離開水牢,而是……聖島!

  她想要離開聖島,想要離開這個束縛她多年的地方!

  她想要離開聖島,想要擁抱更寬廣的天空!

  放我出去吧……

  她一聲又一聲的在心中如此吶喊。

  至少讓我親眼看看這個必須犧牲我才能維持下去的世界,否則我不甘心啊!

  她傳達不出去的渴望就這樣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外頭的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呢?

  艾尼爾與龍獸,究竟要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聖島呢?

  她時常會忍不住想,艾尼爾與龍獸會不會是因為找不到聖島,所以回不來了?

  還是說,他們找不到真言?

  這也難怪了。

  事實上,聖靈本就有派族人至聖島外找尋過真言,卻一直找不到,所以才需要祭的「犧牲」。既然如此,那麼艾尼爾與龍獸找不到真言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但是,祭還是希望艾尼爾與龍獸能快點回來,就算他們沒有找齊真言也沒關係。

  她就只是,想在「那一日」前多多瞭解這個世界……還有排解這她不喜歡、亦不熟悉的寂寞。

  ……是的,寂寞!

  祭並不知道這是寂寞,只知道現在的她非常討厭獨自一人。

  單純的她以為這只是一種達到極致的無聊,會讓人瘋狂,會讓人懷念過往他人的陪伴,會讓人感到窒息。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吧!

 

  祭並不知道何謂崩潰。

  她只是表面上看似木然、安靜的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卻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淒厲呼喊著。

  反正再怎麼喊,水牢裡的聲音也傳不出去,更不會有族人聽見。

  若她不是毋需飲食的聖靈的話,就能藉由死亡消極的逃避這片黑暗與孤獨。可惜她不是,所以她餓不死、渴不死,甚至無法以睡眠來消磨時間,只能品嚐絕望。

  可是,她卻不後悔將月琴交給艾尼爾。

  若真要說會讓她感到後悔的事,或許就是……沒和艾尼爾與龍獸一起逃離聖島!

  反正將月琴借出已是大罪,她不逃也會被罰、逃也會被罰,那麼,還不如逃出聖島玩一遍,這樣不是更快活嗎?

  若是時間能倒流,能夠讓她再選擇一次,她絕對會和艾尼爾一起離開。

  不過,如果真讓我逃出去了,不就和母親一樣了嗎?

  她突然想到她在無意間聽到的,聖靈們私下說過的話。

  據聞,她的父母,也是在逃離聖島後才懷了她,只是她的母親又被抓回了聖島,履行她身為「祭」的職責。

  祭倒是很羨慕她的母親。

  雖然她的母親最後還是失敗了、消失了,但是她有離開過聖島,有快樂的享受過普通人的生活,光是這點,就比她的女兒還幸福了吧?

  微微苦笑。

  她卻看不見,這苦笑,便是她討厭在艾尼爾臉上看見的那種笑。

  只因為她想到了,她的母親之所以能逃出去,是因為她的父親愛她的母親。

 

  ──但是,艾尼爾不「愛」她吧?所以不可能願意將她帶出聖島吧?

 

  那麼,難道她就「愛」艾尼爾嗎?

  祭知道,母親是因為愛父親,才願意與他一同離開聖島。可是,祭卻不知道,願意與艾尼爾一同離開聖島的自己,是不是愛艾尼爾。

  又或者,只要有人願意帶她走,那麼不管他是誰,都沒有關係?

  不懂……

  她是真的不懂!

  自她出生至今,她所知的事便只有身為「祭」該做的事與該擔的責任,所以對她而言,這種問題已是太過複雜,她無法自行找到答案。

  就在這時,黑暗宛若被銀刃劃下一刀般,突然多了一線光。

  祭不禁感到訝然,因為她看見了在被打開的牢門之後站著的,是聖靈族長。

  「族……族長?」

  看見族長竟主動前來,這讓祭不禁樂觀的想,會不會是艾尼爾帶著月琴回來了,所以族長打算要釋放她。

  可惜的是,族長只帶來了壞消息給她。

  「距下一次喚醒母神的儀式已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族長的聲音很沈,像是在壓抑著悲憤,又像是不安,亦或兩者皆是。

  「因為那個男人騙走了月琴,所以妳只能在沒有月琴的輔助下試著喚醒母神了。」

  聽族長這麼說,祭自然能夠察覺族長對艾尼爾的不信任。不知道為什麼,她竟覺得這些話聽了很不舒服。

  「艾尼爾不會說謊的,他答應過我會將月琴歸還,還會代替我去喚醒母神!」祭大聲說道。

  「人類都是不可信任的!」族長冷冷回道:「人類不可能會遵守約定,他們是最卑劣的種族,才會讓母神沈眠、令世界陷入危險!」

  「艾尼爾不一樣!」

  祭依舊堅持,又或者該說是信任艾尼爾,可看在族長眼裡卻是毫無道理可言。

  「無論如何,這次要是再喚不醒母神的話,這個世界就會毀滅。到那個時候,人類是否值得信任也不重要了。」

  族長首先放棄爭執,事實上少了月琴,這個世界在牠心裡,早已算是走到盡頭。

  牠轉身,想要離去,連再繼續關著祭的心情都沒有了。

  但是祭卻在牠身後聲音轉怯,問:「那麼……可以聽聽我的請求嗎?」

  族長停步,卻沒有回首,亦保持沉默,這讓祭不禁感到忐忑不安。

  雖然她看不出來族長這是代表著同意、還是無聲的拒絕,但是族長長久以來給她的權威印象還是讓她有些膽怯。

  「我……」

  祭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說出自己的願望。

  「請讓我去尋找月琴回來,我保證一定會在儀式舉行前,帶著月琴回來!而且……我也想要看看這個世界,這個必須犧牲我才能維持下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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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