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引路人的幫忙下,艾菲終於被安置在床上。只是躺沒幾分鐘呢,他就哼哼唧唧的睜開了眼,讓站在一旁的伊賽特又喜又憂。

  喜的是艾菲終於醒了;憂的是怕他發現自己將祭單獨留在王身邊後,會不會發怒。

  「疼……嗯……祭……」

  果然,才開口第一句話便提到祭的名字。

  伊賽特還在猶豫該怎麼解釋祭的決定,同樣站在一旁的引路人卻直截了當的開口道:「那位客人正與王單獨談話。」

  「什……什麼!祭嗎?」

  艾菲果然很激動……的想起身卻又重重倒下,末了還再哀了一聲。

  「艾菲,你沒事吧?」

  這下伊賽特也不想管艾菲會不會生氣了,畢竟瞧他身子虛弱到連想坐起來都難的情況,他的情緒如何實在不是最該被注意的事。

  「我……怎麼了?頭……身子……好……痛……暈……」

  見艾菲滿臉痛苦困惑交雜,伊賽特想了想,便說道:「你剛才暈倒又在樹根上滾了幾圈,有被撞到好幾下,還差點掉進湖裡。」

  「唔……嗯……」

  「你暈過去後,祭說有話想私下和王談,要我先將你送回來,所以……」

  「可惡的蠢……女人……」

  艾菲本來還很氣勢高昂的罵聲頓時因為不適減弱。

  「艾菲,你先留在這休息。我和祭已經約好在將你帶回來後,我就去接她回來,所以我先走了。」

  「不行!」大約是憑著超強意志力,艾菲勉強撐起身子,吼道:「我也去!」

  「可是……」

  伊賽特很怕依艾菲現在的情況,就算牠飛得再小心翼翼,艾菲也會自己摔下去。

  「沒什麼……可是……」

  搖搖晃晃的,艾菲勉強挪動自己的身子想要下床,可那虛弱模樣任誰都看不下去。

  「這位客人,可以請您稍候片刻嗎?」

  突然地,引路人插入至艾菲與伊賽特中間,面無表情的這麼說。

  雖然艾菲很想拒絕,可是這裡好歹是對方地盤,艾菲也實在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

  在艾菲默默點頭後,引路人瞬間消失……哦不,或者該說是和這屋子融為一體不見了。

  伊賽特倒是沒有先離開,或許是在擔心引路者離開後,會無人照顧艾菲。幸好引路人很快就回來了,還帶來一片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葉子。

  「客人,請含著這片葉子,您會舒服一點。」

  引路人將那不知名亦不知功效的葉子遞給艾菲,不過想來對方也沒必要害人。

  艾菲依言將那葉子含進嘴裡,卻驚訝的發現葉子入口即化,並且化作一股涼意帶走了他渾身不適。

  「真是謝謝你,我好多了。」這一次,艾菲自己輕鬆的站起身,在向引路人謝過後,又轉而對伊賽特說道:「我們走吧,去把祭帶回來。」

  「是的!」

  見艾菲身體恢復了,伊賽特才終於有了些笑容。事實上少了艾菲,伊賽特也沒把握勸祭打消主意,並且帶她回來,所以有艾菲在身邊,牠會比較有底氣。

  他們迅速走出房間,卻在剛踏出房子一步時,驚見世界樹突然發出強烈白光。那白光非常的刺眼,令所有人都暫時目盲了,艾菲只好緊閉著眼,試圖用手臂擋住光線,一邊大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世界樹正在進行真言的替換。」

  回答他的,是視線似乎不受影響的引路人。

  「怎麼會?」伊賽特驚訝的喊出聲,「祭明明保證過會先和我們談談的!」

  「你以為她真的會乖乖聽話嗎?」艾菲咬牙切齒的說。

  過去祭已經有過不良記錄,光是自從他們來到綠之境後,祭表現出來的不坦白,就已經讓艾菲無法完全相信祭說的話。

  「伊賽特,你還能帶我去世界樹那裡嗎?我們必須去阻止祭!」

  因這陣強光而被逼出了淚,艾菲用力閉緊眼,雖然這麼開口問伊賽特,心裡卻是沒有半分把握,畢竟他也知道要在這陣光中前進實在是很困難。

  「我願意試試!」伊賽特雖然眼睛也睜不開,卻還是答應了。

  對牠來說,除了艾菲這個賜予牠真名的恩人之外,牠這一生中就只剩下祭這個「朋友」了。

  在過去,牠的「龍」生中就只有家人的存在,如今好不容易能認識艾菲與祭,又託他們的福才能離開火山,看看這片大地,所以牠其實與艾菲一樣不願失去祭,只是牠很清楚自己的理由,而艾菲則是還沒理清自己的心情。

  憑著與植物溝通的獨特能力,伊賽特勉強能直直往世界樹飛去。

  「等我抓到她,一定要打她屁股!」

  抵著迎面撲來的強風,艾菲不滿的抱怨,引得伊賽特苦笑了幾聲。

  事實上牠早就聽過艾菲揚言要「處罰」祭,可是哪次他有真的動手了?還不是嘴壞而已。

  伊賽特飛得很急,所以艾菲雖然必須忍耐強風,但也沒有忍耐很久。很快的,他就感覺到伊賽特降落了。

  「兩位貴客,在這種時候,諸位實在不宜前來。」

  王沉著的聲音穿透了那刺目白光,於艾菲耳邊響起,卻勾起了他濤天怒意。

  「您這是什麼意思?」對祭的憤怒與擔憂讓艾菲再也顧不上什麼作客之道,大聲質問道:「我剛才明明說過要再和她好好談談,為何您卻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自作主張?」

  「客人,我已經留許多天時間讓諸位考慮了,不是嗎?」

  王的嗓音依舊平靜,卻直接的指出問題的癥結點。

  沒錯,王明明留了許多天給他們討論、考慮,但是他們卻沒有聚在一起好好談。現在才來怪王不等他醒來再做決定,的確是錯誤的行為,是在遷怒。

  或許,他該怪的是他自己的不堅定,當初就該逼祭先把話說清楚,而不是過了好幾天,才面臨這個狀況。

  無論是菲妮塔失去丈夫的痛苦,還是祭的自我犧牲,這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軟弱……

  ──他才是那個罪人!

  強烈的自責感讓艾菲放下了遮光的手臂,不懼自己可能會瞎掉,逼自己睜開雙眼,面目猙獰的瞪視在光中變得模糊的王。

  「祭現在,在哪?」

  平靜的語氣下隱藏著兇猛怒火,艾菲朝著王應該在的方向發問。

  「在世界樹樹冠上。」王倒是有問必答,似乎完全不在意艾菲會不會去阻止祭,「距替換完成大概還有半天時間。」

  艾菲點頭示意明白,然後低頭對伊賽特說道:「我們走吧,飛上去!」

  伊賽特自然明白艾菲是想去阻止祭,雖然不知道他想怎麼阻止,但是總之就是要先找到祭。

  在伊賽特振翅帶著艾菲往上飛時,艾菲並沒有再閉上眼,任憑白光刺得自己滿面的淚。

  就算會被淚模糊視線又如何?反正這滿目白光也讓他難以看清事物,而他只不過是憑著一股怒火在強撐著不閉眼。

  想要第一眼就見到祭,想要第一眼就確定她是否安好──這就是他現在的唯一念頭!

  一路上並沒有遇上阻礙,但是那世界樹的高大卻有些超過艾菲估計,本以為很快就能飛到樹頂,卻還是花了許多時間……當然,這也不排除可能是艾菲太心急,才覺得時間過得慢。

  無論如何,直到艾菲快要失去耐性了,他才隱約聽見在破風聲與振翅聲中,似乎還有某個悅耳的叮咚聲響混於其中……

  那好像是月琴發出來的聲音?

  艾菲仔細一回想,才想起此刻月琴並不在他身上,至少在他醒過來時,裝著月琴的包包並不在他身上。

  那麼,包包是在什麼時候離開他的?是在他被祭的聲波震暈時嗎?

  會將月琴拿走的人,不管怎麼想,都只有……

  「祭──!」

  沒錯,會拿走月琴的人,也只有祭而已!

  那弦聲頓止,隱約無聲透出了點驚訝與遲疑,讓艾菲更加確定那撥弦之人是誰。

  「祭,妳在哪裡?伊賽特,快將我送過去!」

  艾菲連忙這麼吼。

  伊賽特自然明白艾菲的急,可是也只能語帶抱歉的說:「抱歉,艾菲,我只能送你到這。」

  「可惡……祭,妳在哪裡?」

  艾菲只好繼續喊、繼續喚,畢竟現在他根本就和瞎了一樣,哪分得清東西啊?能認出載著他的伊賽特就已經不錯了。

  祭顯然根本就不打算回答,四周依舊是沉默再沉默,連琴聲都聽不見了。

  「伊賽特,我要下去!」

  既然對方不來,那就只好自己過去了。

  只見艾菲翻身一躍,卻沒想到迎接他的並非世界樹的枝葉,而是空無一物的風。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竟就這樣直直墜下。

  「艾菲──!」

  直到此時,艾菲才終於聽見祭的聲音。雖然自己正處於危險狀態下,卻還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

  現在才懂得要理我?未免也太遲了吧!

  艾菲在心裡暗自腹誹。

  其實剛才他本來以為伊賽特是停在世界樹樹梢的,所以才敢翻身下牠的背,打的便是他再怎麼不濟也能學猴子爬樹,就算手腳並用也要找到祭的主意。哪知原來伊賽特為了怕枝葉會傷了牠的翅膀,所以不敢靠樹太近,儘管高度是對了,但是離樹遠就讓艾菲踩空了,竟連一片樹葉都抓不著。

  在白光之中墜落,艾菲奇異的竟不感到緊張。不過這也難怪了,畢竟還有伊賽特在,牠是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只是一想到這是他在綠之境內二度上演自由落體,便又覺得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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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