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貴客，歡迎來到綠之境。」

　　突然地，那顯得輕緩宛若微風吹過的聲音響起，卻不似守門者那般生硬。

　　艾菲這才從對世界樹的驚嘆中回過神，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卻見一雙鬢生有朵朵紫花的人形生物不知是在何時出現於他們左側，仰頭以沒有眼白的紫色雙眸注視他們。

　　「我代王前來迎接諸位，還請隨我前去王座下，王想親自會見諸位。」

　　這不知名的迎接者聲音泠然悅耳，面部卻毫無表情，說話時連唇都沒掀動半分，倒像是在以腹語術說話。不過在見過方才的守門者後，艾菲也見怪不怪了，反正這世上恐怕還有更多他不認識的生物，每個都要驚訝的話也太累人。

　　「請帶路吧。」

　　見對方似乎沒有惡意，艾菲點了頭，有禮回應。至於堅持要來這裡的祭反常的沒開口，倒讓艾菲很懷疑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是在盤算該如何「搶」東西嗎？

　　如果真是這樣，艾菲自認自己恐怕要想辦法阻止她了。畢竟與其用「搶」的，還不如用「借」的或是讓對方自願「給」他們，這樣不是更好嗎？

　　那麼，守門者和祭提過的「聖物」，是不是指那最後一個他與菲妮塔遲遲未能找到的「真言」呢？如果真的是，那他亦勢在必得了！憑著對方對言靈者異常的歡迎，或許他有機會能拿到這個「聖物」也說不定？

　　他身子微斜，注視那已走在他們左前方引路的人。或許說「走」也不對，因為那個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都很中性化的人正足不點地的飄行於地面上。

　　引路人飄行的速度頗快，竟一下子就把他們引至湖邊，一聲不吭的飄在湖水上，繼續筆直往世界樹前進。伊賽特見狀，只得拍動翅膀在水上飛行，否則他們可就要游泳了。

　　這湖其實是非常遼闊的，世界樹那粗壯的樹圍與之相比，也只像是一隻筷子插在盛滿水的大盤子裡。湖面倒映出夜空繁星，讓他們像是在星辰之上飛翔，僅有他們飛過時激起的波瀾會短暫震碎那湖上星空。

　　雖然他們飛得很快，可是要飛到湖中央也花了不少時間，直到他們一行人終於靠近了世界樹，這才發現世界樹是生長在一個湖中小島之上，而且粗壯的樹根糾結著幾乎佈滿了整座小島，甚至還延伸至湖中，讓人很難看清本來的土地原貌。

　　「這就是傳說中的世界中心嗎……」

　　祭又再次喃喃低語，像是再一次被震撼了。

　　「世界中心？」

　　聽祭這麼說，艾菲反而感到好奇了，因為今天他已從祭口中聽到太多他未曾得知的名詞。

　　艾菲忍不住想，若說以前的人會朝拜聖地的話，那那些人的心情肯定就像現在的他們一樣吧？一樣想要跪下來膜拜，想要在這樣神秘的所在傾盡自己的心事，並且讚頌創造這一切的神的偉大。

　　「這裡便是母神創世時第一塊誕生的土地，所以被稱為世界中心，而從此處孕育而生的巨木便是世界樹。」

　　祭的語氣轉為崇敬。

　　「沒錯，所以只要毀了此處，這個世界也將崩毀。」

　　另一道陌生的溫柔嗓音接在祭之後響起，像是要幫她補充說明。

　　「王，我將客人帶來了。」

　　引路人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高亢，或許是高興的表現。

　　「辛苦了，歸來吧。」

　　溫柔嗓音回道，很顯然的，這個聲音的主人便是王了。

　　只見引路人突然化作一道光，迅速往世界樹飛去，亦是在此時，伊賽特帶著艾菲與祭在一粗壯樹根上降落。

　　順著光移動的軌跡，艾菲在跳下伊賽特的背後往前望去，卻見到了一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或許就是王吧？

　　在世界樹樹下，有個頭戴以繁花製成的花冠，安坐於與世界樹樹幹合而為一的高背王座上，一頭與樹幹同色的長髮垂落地面宛若要與樹根融合的人。而那個引路人化作的光就直直飛至他的花冠上，轉瞬間便成了那冠上的其中一朵花。

　　「諸位，歡迎到來，請恕我不方便起身迎客。」

　　由那人光裸僅以葉子與花卉交織成的花環作點綴的胸膛看來，他似乎是個男性，下身則以與髮同色的長布裹為不規則長裙的樣式，從下還能看見赤著的足。若是細瞧，卻會覺得他的雙足似乎隱約透出些木色，像是他就是世界樹的分枝。

　　正當艾菲還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只被那人予他的強大壓迫感給懾服時，祭已跳下伊賽特的背，腳步輕而顯得莊重的走到那人面前，然後單膝跪下，手拉起他下衣一角，輕吻。

　　「尊貴的王，這是初次得以謁見您。」

　　待放下衣角，直起身，祭才開口，卻是滿懷敬意，完全不似方才面對守門者那般充滿挑釁之意。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綠之境的王輕輕點頭，語氣和藹。

　　艾菲不免疑惑更甚，只覺得王似乎並非是會不歡迎祭的人，可方才守門者明明就指責祭偷東西搶東西，若真是如此，為何王此刻見到她卻不動怒？難道王竟會不知道這種事嗎？

　　話雖如此，但是祭都先開口了，艾菲也不想讓人家主人覺得自己很無禮，便也走向前，學祭那般親吻王的下衣，然後說道：「尊貴的王。」

　　這一次，王笑而不應，反而將目光移至伊賽特身上，輕聲說道：「這位特別的客人，還請原諒方才守門者的失禮，他已先將所有事情告知我了。」

　　伊賽特卻不像艾菲和祭般親吻王的衣角，僅低下頭以示敬意，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尊貴的客人，言靈者，您也想取走聖物嗎？」

　　在與伊賽特打過招呼後，王抿著的薄唇似是在笑，又似在生氣，而艾菲聽他這麼問，卻是不敢答，生怕惹他生氣。

　　這可是王，不是守門者啊！王之怒與守門者之怒，兩者間的差距隨便想也知道是無法相比的！

　　他偷偷瞄祭一眼，卻見她對自己輕輕點頭，也許是又要叫他「誠實」了。這讓他不禁心下惴惴，暗怪她總是將難辦的事推給自己。但是如果那個「聖物」真的是「真言」的話，那他不出面也不行了吧？

　　想到這，他只好仰望王高大的身影，盡力維持聲音的平穩回道：「若『聖物』是『真言』，那我的回答是『是』！」

　　「沒錯，我守護的聖物的確是『真言』。」王突然低低輕笑出聲，道：「聽守門者言，你僅差一真言便能將真言收集齊了。」

　　「是。」

　　既然話已出口，艾菲的心也定了。

　　他轉而目光堅定的昂首看進王微瞇的眼裡，決意不退。

　　為了菲妮塔的幸福，為了他的願望，他不認為自己應該要退縮，就算王給人的壓迫感是那樣巨大，讓他想保持不跪下的站姿都有些困難。

　　「是嗎？」王再開口，「可惜的是，我不能允許你們將聖物帶離綠之境。」

　　「王，唯有集齊聖物，方能喚醒母神啊！」這下祭可急得開口了。

　　「是，我明白，畢竟我為祂所生，替祂守護綠之境許久，自然也明白這件事。」王的目光微微挪移至祭身上，淡然說道：「但是，儘管她是我的『母親』，我也希望牠甦醒，可還是無法將聖物交給你們，畢竟我有為難之處。」

　　「請問，是什麼為難之處呢？」

　　聽出王似乎不是不願將真言交給他們，而是因為不能給，這讓艾菲也跟著急了，就只希望能問明原因，最好是能幫王解決這令他為難的問題。

　　王嘆了口氣，輕輕的，融入了夜風之中幾乎讓人難以察覺。若不是祭和艾菲正緊張的注意著王的一舉一動，恐怕也無法輕易發現他的無奈。

　　「事實上，這個問題你們是無法解決的，唯有母神甦醒，親自前來才有望解決。」

　　王終於開了口，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卻顯得有些矛盾。

　　「既然您希望母神甦醒，那又為何不將真言交予我們？甚至我族曾派來使者，您連讓他們進入綠之境都不願意。」

　　祭首先按捺不住開口了。

　　「這都是為了守護聖物不被外人奪走。」

　　王並沒有因為祭變得極具攻擊性的語氣發怒，語氣依舊是平和的。

　　「那麼，為何這一次，您會肯讓我們進入綠之境呢？」

　　艾菲又找到了另一個矛盾點。

　　「這是由於您是言靈者，而且有攜帶月琴前來。」

　　王的這番回答讓艾菲想起，守門者的確是在發現月琴後才停止攻擊的。

　　「難道您不排斥言靈者嗎？畢竟是言靈者引起戰火，才導致母神憤而裂地，然後沈睡。」

　　王與守門者的態度明顯讓艾菲困惑了，但是要讓守門者好好說話似乎有點困難，所以艾菲只好改而問王。而且王似乎很有耐性，不因他們一直發問而不耐煩，才讓艾菲有膽子追問。

　　可是王卻微揚唇角，笑了。

　　「在我眼裡，無論是善惡美醜，皆是平等的。」

　　這像是已經回答了問題，又像是沒有回答的答案，足以令艾菲啞口。

　　王停了一下，見無人接話，才繼續說道：「所以我並不會排斥任何人，儘管言靈者是使母神沈睡的罪魁禍首，可也不是所有言靈者都心懷惡念，不是嗎？」

　　艾菲聞言，自然不可能反駁這句問話，否則豈不是在說自己其實是惡人？可若是阿娜維爾的居民都能與王一般心胸開闊的話，如今他亦不必如此在意王對言靈者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