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或許，這只是一場噩夢吧？

　　待夢醒，深愛的男人肯定會在身旁陪著，或許還會輕捏她鼻尖，語帶寵溺的問她做了什麼噩夢，末了還會溫柔的安撫吧？

　　所以，只要醒來，一切都會結束吧？

　　但是，為什麼，會有不想醒過來的念頭呢？

　　是因為心裡其實明白，這一切並非是場夢嗎？

　　仕郎不堪的言語、粗暴的舉止，和那難忍的腹疼，都不是夢境裡發生的事嗎？

　　不想醒……

　　醒來就必須要面對、要懷疑。但是夢總是會有醒的時候，而她亦無法永遠睡下去。

　　於是乎，就在今夜，睡美人迎來了喚醒她的人，但這個人卻不是她的王子。

　　「亞貴……」

　　溫潤而悅耳的柔和嗓音輕輕在昏沈多日的藤子耳邊響起。

　　藤子終於睜開了眼，卻發現眸中依舊泛著薄霧，讓她難以看清眼前的人。

　　「可憐的孩子……」

　　柔柔嘆息方落，微冷的指尖便輕擦過她眼角，替她拭去了將落的淚。

　　藤子無力對來人一笑，然後重新閉上眼，低問：「俊，我……是怎麼了？」

　　這句問題換來冗長沉默。

　　在沉默過後，才聽不知是在何時來到的俊答：「流產。」

　　「流產？」

　　這個回答讓藤子驚愕的睜開眼，臉上滿是不信。

　　但是俊卻堅定點頭，重複道：「沒錯，妳懂流產的意思嗎？就是妳失去了妳和那個男人的孩子，妳與他的愛情結晶。」

　　「所以，我有了孩子？有了我和和也的孩子？」

　　「沒錯，而且你的孩子走了，沒了。」

　　面對藤子一再重複的問題，俊僅是以憐憫的口吻道出殘酷的事實。

　　「不……」這個事實讓藤子撐起了身子，對俊微微一笑，「俊，妳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我和和也的孩子怎麼可能會不見呢？和也和我說好，完婚後，每一年每一年，都要帶我和孩子去街上照相館留影呢。」

　　「亞貴……」俊輕輕嘆了口氣，「妳忘了嗎？妳被那個少年推倒，流了很多血，孩子就是這樣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

　　藤子倏地拼命的尖叫，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的構織成為一場噩夢。

　　「藤子，先冷靜下來。」

　　俊連忙抱緊藤子。

　　「呀啊啊啊啊──！」

　　「一切都會沒事的，相信我。」

　　「啊啊……啊啊啊……」

　　「而且，還有我在啊，我不會拋棄妳、我會陪妳的。」

　　藤子突然安靜了。

　　俊並沒有放手，只繼續抱著她，低聲說道：「男人會拋棄妳，但是我不會，我可以讓妳幸福，讓妳得到妳想要的幸福。」

　　「但是，我只要和也在我身邊……和也呢？和也在哪裡？是不是因為我不乖，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所以他不想見到我了？」

　　藤子頰邊淚珠顆顆，宛若斷線珍珠般那樣淒楚。

　　「不，妳沒有不乖，是他背叛了妳！」

　　俊倏地揚高了聲，本該嬌脆的嗓音竟飽含濃濃恨意。

　　「男人都是壞東西，都會在得到妳的身心之後就把妳拋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沒想到自己的同性友人會這麼說，藤子在一愣之後，隨即湧起一股丈夫被人誤解的不滿情緒。

　　「和也才不會這樣！他才不會背叛我！」

　　藤子憤怒推開了俊，但俊卻在穩住身子後回以微涼笑弧。

　　「妳真的這麼信任他？」

　　藤子沒有回應俊的這句問題，心裡卻開始惴惴不安了。

　　的確，她曾經懷疑過和也，甚至急著想奔下山，想要去尋和也，向他討一個答案，所以才惹惱仕郎，讓自己的孩子沒了。

　　「當然，我相信妳很愛他，或許他也曾經對妳傾訴過愛語，但是這都無法保證他絕對不會背叛妳。」

　　此時俊的眼底除了嘲諷之外，還摻雜有深深憐憫，讓藤子感到異常刺眼，也是第一次起了想趕走這位友人的衝動。

　　但是接下來她說的話，卻讓藤子暫時壓下了想起身趕人的衝動。

　　「事實上，我曾經也和妳一樣，愛一個男人愛得很深很深，就算世俗眼光不允許我們在一起，那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長長的嘆息響起，俊的神情轉為悲哀，那是種催淚的疼、難平的痛。

　　藤子不禁被她話中情感吸引，問：「然後呢？」

　　「然後，我和妳一樣，懷了他的孩子，卻無法留下我們的孩子……」

　　俊苦澀一笑，眼底卻似有恨。

　　「因為他不要那個孩子，要醫生幫我墮胎！」

　　「啊！為什麼？」藤子驚呼。

　　「大概……是因為我無法給他更高的地位？」

　　俊低低輕笑，卻讓恨意更顯。

　　「他拋棄了我，選擇和另一個身份比我更為高貴的女人結婚，就和妳深愛的那個男人一樣！」

　　「不！和也是不一樣的……」

　　這一次，藤子的聲音已然發顫，不再像早先般堅定。

　　俊又是一笑，然後低語，「男人啊！總是能夠輕易吐露愛語，卻如朝露般易逝，對他們來說，身份地位永遠比愛情更重要！因為有了身份、有了地位，他們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根本不缺妳一個。懂嗎？妳和我一樣，被背叛了！」

　　「不！這是不可能的！妳騙我！妳在騙我！」

　　藤子再次發出尖銳吼聲，甚至還將自己的耳朵掩住，意圖將俊的話語阻隔在外。

　　但是俊的言語依舊無情的流入她心底，無法阻止。

　　「我沒有騙妳！很快的，那個女人就會懷上那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人就會忘了妳，還有妳那來不及出世見父母一面的可憐孩子！」

　　「不會的！不可能！」

　　「男人，是不可信的！」

　　聽藤子表面上依舊堅定反駁，俊在語氣狠毒的這麼說完後，神情竟放緩下來，溫柔的凝視她。

　　「但是，我絕對不會背叛妳，只要是妳真心的願望，我和小青都能夠為妳達成。」

　　「不可能的……我的願望，妳不可能能幫我實現。」

　　藤子用力搖頭，語氣卻是絕望。

　　在她心裡，她的願望也只有和也能替她實現，別人怎麼能夠？

　　俊明白她現在不可能相信自己，但也只是一笑，然後站起身，柔聲說道：「既然妳選擇相信那個男人，那麼，我就先離開了。等妳有願望需要我替妳達成時，我會再來看妳。」

　　她抱起本被她擱置在旁的鳥籠，往後退了幾步。

　　「亞貴，請妳相信我，無論如何，只要能讓妳幸福，我和小青就會實現妳的願望。不過，既然妳願意相信他，那麼，我也希望妳和他能得到幸福，希望妳能讓我看到我無法擁有的圓滿。」

　　藤子看出俊臉上的複雜情感，那心疼、羨慕與期許讓她下意識的張口欲言。可還不等她措詞完，俊的身影卻已經在原地淡去、消失。

　　睡意隨即再次襲上，藤子往後倒下，重新進入夢鄉。而消失的俊卻重新出現於屋頂，面對那疑似在那等候的高大身影。

　　「這不像是妳會做的事。」

　　自那低掩的黑色兜帽下傳出了低沉而悅耳的嗓音，若是聲如其人的話，想必那人應是名美男子。但是俊並未陶醉於那美聲中，反而冷冷一笑。

　　「那麼，什麼事會是我會做的事？」

　　俊故意反問，卻令男子眉頭輕蹙。

　　「妳不是那種會故意刺傷人心的女孩。」男子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措詞，良久，才嗓音微沈地說。

　　「喔？難道你就真的瞭解我嗎？」

　　俊語氣微諷，當中卻含有道不明的恨與怨。

　　男子再度陷入沉默，像是無話可說、無言可駁。

　　沒得到男子回應，俊轉過身，冷淡說道：「所以，少來管我閒事。」

　　見她做勢欲走，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回答我，妳為何要這麼做？難道『這些事』也是妳的安排？妳本來不是一直希望能讓人得到幸福嗎？為何這一次卻……」

　　「你別開玩笑了！」俊冷笑打斷男子的話，「這是一直以來認為我是罪人的你該問的話嗎？罪人，不就該做惡事嗎？」

　　「那麼，這一次，妳又為何要主動引誘人上勾？過去妳從來不這麼做的，就算是為了吸收靈魂，也總是以憐憫的心情去賜予對方幸福的夢境。」男子難掩失望的問。

　　「所以，你今天來，就是想問我這個？」

　　俊轉身重新面對男子，神情淡漠的問。

　　男子沒有回答，或許這便是默認。

　　俊低哼出低低鼻音，又或許那是在輕笑。

　　「既然你覺得他們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是我害的、是我策劃的，那便當作是我做的吧！」

　　她將鳥籠抱得更緊，櫻唇彎起嘲諷之弧。

　　「看過那麼多不幸的開端與結束，這一次，我不過是想看看，她會不會遇上和我一樣的事，而那個男人，又會不會做出和你一樣的決定。」

　　此話一出，男子雖口微張，卻終究吐不出半點話語。也許，那是因為他自認有愧，才無法反駁吧？

　　俊斂了笑，在沉默一會後，才輕輕續道：「所以，我會繼續看著，看那個男人是否能給她幸福。如果他背叛了，至少，我也要早點讓她認清事實，早日讓她從這殘酷的世界中解脫。」

　　隨後，是幽幽一嘆。

　　「夢境永遠比現實更美好，這便是我能給予的憐憫。」

　　話方落，伊人已渺無芳蹤。

　　男子依舊佇在原地，深深一嘆，卻抒不盡胸中愁滋味。

　　「如果夢境比現實美好，為何我見不到妳笑？」

　　惆悵的低問，但那唯一能回答他問題的人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