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或許，她是在做夢吧？

　　可這樣的夢竟持續到尹唯龍歸國，都沒有夢醒的跡象。

　　三天後，尹唯龍返家，一踏進家門立刻就給蕭凜一個擁抱，同時嘴上還親暱的問道：「乖女兒，妳有想爹地嗎？爹地不在的這幾天，妳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爹地？乖女兒？

　　一聽到這些足以令她起雞皮疙瘩的稱呼，蕭凜心中著實感到有些驚愕。當然，她與尹唯龍兩人的確是父女關係，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二十五年前，尹唯龍在酒醉過後，與當時在尹家工作的蕭母發生了關係，並讓蕭母懷了他的骨肉。

　　本來膝下無子的尹唯龍雖然覺得對不起當時尚未離婚的前妻，但生下尹麗華後就被宣告不孕的尹太太，已經不可能再為尹唯龍添個兒子了。也因此，尹唯龍並未要求尹母墮胎，甚至還預先替胎兒取了名字。

　　只可惜也許是尹唯龍命中註定無子，蕭母生下來的竟是個女嬰。大失所望的尹唯龍為了面子問題，因而將蕭母及蕭凜趕出尹家。若非蕭母即將病逝，也不會告訴蕭凜長年隱瞞身份的父親是誰，更不會讓蕭凜來找尹唯龍。

　　尹唯龍最後雖然在情非得已下答應收留蕭凜，卻要求蕭凜不得對外公開兩人的血緣關係。蕭凜在走投無路下，便在尹家過著比下人還不如的日子。

　　如今，尹唯龍竟主動喊出那可以說是「禁忌」的稱呼，讓蕭凜著實感到不習慣。

　　「爸爸……」

　　試探性的，蕭凜也跟著這麼稱呼尹唯龍。但她實在是從未如此叫過尹唯龍，如今開口反而顯得有些彆扭。若非實在很想看看尹唯龍在聽見自己叫他爸爸時的反應，她也不肯叫他一聲爸爸！

　　出乎蕭凜意料之外的是，尹唯龍的神情十分自然，像是過去不准蕭凜叫他爸爸的事完全不存在一般。更別提他竟然還喜出望外的望著她，語帶歡欣的問：「小凜，妳終於認出我是爸爸了嗎？我好久沒聽到妳這麼叫了！」

　　這下蕭凜反而感到有些無力了，因為過去分明是他不允許自己如此稱呼他的，怎麼現在反倒像是她不肯這麼叫他一樣？

　　而且這幾天，尹家上下全都對自己以禮相待，沒有半個人以鄙夷的眼神望著她，更沒人提及蕭凜與尹麗華實非一母所出。每個下人看待蕭凜的眼神，與看尹麗華的眼神完全相同──不對，或許還比對待尹麗華更加恭敬。

　　連尹麗華也成天黏著蕭凜不放，完全表現出「姊妹情深」的模樣，從沒對她大聲說話過，更別提兇她一兇。若要說這是在演戲，也總該要有破綻才是啊！

　　「爸爸，你就只疼小凜而已！」尹麗華在此時也黏了上來，滿臉不依的搖晃尹唯龍的臂膀。

　　「怎麼會呢？」尹唯龍呵呵笑了幾聲，將尹麗華也摟進懷裡，「我一樣將麗華當作心肝寶貝呢！」

　　蕭凜看到這一幕，心裡更覺得怪異起來。

　　曾經她也希望自己能過這樣的生活，希望能與尹麗華友愛的相處、希望能擁有父親的關愛。可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在自己心死之後才在一夜之間產生這麼大的變化，難免會讓她感到有些混亂。

　　難道那些讓我難過的回憶真的只是一場惡夢？難道我真如眾人所說的，只是因為被人綁架而受到驚嚇，所以記憶錯亂了？

　　蕭凜默不作聲的思考著。

　　也或許，這一切就只是一場虛幻夢境而已。更可能下一秒，這些人就會突然推開她，滿臉惡意的微笑，對她說妳被騙了！

　　「對了！」就在這時，尹唯龍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笑著問蕭凜，「聽說我們不在國內時，少華有來找過妳？」

　　聽到尹唯龍這麼說，尹麗華帶有探問的目光也跟著望向蕭凜，嘴上還跟著喃喃抱怨道：「真有這回事嗎？為什麼小凜都不對人家說嘛？」

　　果然不可能會放過我的吧？對我這麼好，肯定只是為了要幫麗華出氣的技倆吧？

　　蕭凜讓這句問話中斷了原先亂成一團的思緒，眼神也轉趨冰冷。

　　「是。」

　　她簡短的承認了。反正就算自己不承認，也有管家通風報信過了。

　　得到蕭凜的回答，尹唯龍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過了一會才笑著說道：「我們也別站在這，去起居室坐著聊吧？」

　　蕭凜聞言，心裡更是篤定尹氏父女準備要找個地方好好處罰自己。但是既然母親的遺願是要自己留在這個家，那麼她也實在不想違背母親的願望逃出去……更何況她亦不知道離開這個家後還能去哪裡。

　　這個結論讓蕭凜頓時感到有些茫然，宛如被棄養的孤雛，不知歸宿在何方。

　　她沉默的隨尹唯龍及尹麗華來到起居室，尹麗華還吩咐下人去替他們準備茶點。三人分別在沙發上坐下後，尹唯龍才開門見山的問：「小凜呀，妳喜歡少華嗎？」

　　尹唯龍柔和的語氣讓蕭凜感到有些驚訝，但她依然誠實的回答：「我與齊先生並未見過幾次面，彼此間還不算熟悉，所以談不上喜不喜歡。」

　　「是嗎……」尹唯龍隨口應了一聲，並且上下打量蕭凜，讓蕭凜著實感到十分不自在。

　　就在她正感到難以揣測尹唯龍的心意時，他才終於開口說道：「我想過幾天邀少華來家中做客，不知妳們兩姊妹有沒有意見？」

　　「要叫少華哥哥來嗎？當然好呀！」尹麗華滿臉欣喜的率先同意了。

　　蕭凜倒是很驚訝尹唯龍竟然想問自己的意見，但是想想自己曾經承諾過齊少華，等尹氏父女回國便要邀他來喝杯茶，也就不反對了。

　　事情就這樣拍板定案，尹唯龍立刻喚來管家，吩咐他去聯絡齊少華，詢問齊少華的意願。而齊少華似乎十分期待這次見面，立刻就約好隔日下午拜訪。

　　得知齊少華的回覆，尹唯龍立刻露出頗富深意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反而令蕭凜感到毛骨悚然，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但是尹唯龍最後還是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站起身來對蕭凜及尹麗華說道：「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尹麗華立刻跟著站起來，整個人貼上尹唯龍的臂膀，狀似不依的說道：「爸爸呀，您可還沒給我們說說國外的趣事呢！」

　　「真是的，我是去洽談公事，怎麼會有趣事好說呢？」尹唯龍臉上寫滿無奈，搖搖頭如此說道。

　　這倒讓蕭凜又多了件感到困惑的事，因為她記得尹麗華和尹唯龍分明是出國度假而非洽談公事，只是因為蕭凜和齊少華見面才讓尹麗華獨自提早回來。

　　「小凜怎麼啦？難道妳也想聽我說出國的事嗎？」尹唯龍在這時瞥見蕭凜蹙眉思索的神情，突然語帶關懷的問了一句。

　　「啊，父……親……還是早點休息吧！您才剛回國，時差應該還沒調整過來才是。」蕭凜連忙擺手如此回道，只是要她叫出父親二字還是會覺得彆口。

　　尹唯龍見狀，便微微頷首說道：「那麼，時間不早了，妳們也早點休息吧。」說完，他便自己先行離開了。

　　在尹唯龍走出起居室後，尹麗華與蕭凜倒是陷入了沉默當中，一股奇妙的尷尬瀰漫，沉重到讓人快喘不過氣。也不知過了多久，尹麗華才主動打破沉默。

　　「剛才還讓人準備茶點呢，沒想到父親卻先走了，要讓他們別準備了嗎？」

　　蕭凜淡瞥尹麗華一眼，語氣因為心猶帶疑慮而顯得冷淡，「我是沒胃口了，若是麗華還想喝的話就讓他們送上吧！」

　　「我也沒心情喝……」尹麗華皺了皺眉，然後才看似猶豫不決的問蕭凜，「小凜，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問吧。」蕭凜也沒多想，直接就答應了。

　　「那麼……」尹麗華輕咬了下唇，這才問道：「妳真的對少華哥哥沒感覺嗎？」

　　蕭凜聞言，忍不住挑高了眉，心中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起來。

　　「我對齊先生的確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感覺……也就是說，我並不愛他。」蕭凜快速說完後便站起身來，接著說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一拋下這句話，蕭凜立刻就走出起居室，不敢再回頭望尹麗華一眼。只因為她怕自己若是再多與尹麗華單獨相處一分鐘，自己便會忍不住笑意。

　　說實話，當初對於齊少華的來訪她甚至還覺得有些反感呢！既然都會覺得反感了，那當然連一點點好感都沒有，更別提還想要喜歡……甚至是愛他。所以尹麗華的擔憂根本是多慮，因為就算她肯把齊少華雙手奉上，她也不想要。

　　不過……真要說我有沒有喜歡的人的話，其實我也……

　　安靜的走上三樓，蕭凜回到已成為她專屬房間的華麗臥房裡，笑容逐漸染上苦澀。

　　說什麼喜不喜歡的……誰在年輕時，不曾有過那樣甜美的憧憬呢？只是早在她踏入這個家的那刻起，她就只能與無結果的初戀道別了。

　　這麼說來，那個人……現在可好？

　　閉上眼，在腦海中浮現的是原本以為已經淡忘的曖昧情愫。至於那個對象，蕭凜早已記不清模樣，只能隱約記得他開朗的笑容罷了。

　　也或許……就是因為初戀是如此矇矓，才會有追憶的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