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母親，我回來了！」

　　清亮有朝氣的嗓音響起，劃破一室寂靜。

　　於窗前有隻木搖椅微晃，坐著一名因背光而面目不清的女子。可五官雖看不明，那似灑上薄薄金粉的金髮，卻是那樣奪目，令人難以忘懷。

　　「嗯，總算是野回來了？」

　　幾聲輕笑。

　　那柔柔女音揉合了些許溺愛、幾分無奈。

　　「我今天找回了一窩鳥蛋呢，母親！」

　　踩著輕盈步伐，方返家的少女走到坐在搖椅上的女子面前，歡喜的將自己一路小心保護的鳥巢遞出，裡頭果然有幾枚鳥蛋。

　　但女子見狀，卻落下一聲輕嘆。

　　「懷特，妳不該帶這窩鳥蛋回來，要知道，牠們的父母找不到孩子會難過的。」

　　溫和，卻又無法讓人忽視其中的不認同，女子說的話讓女兒懷特噘起了嘴。

　　「我只是想讓母親吃得營養些嘛，母親身子那麼虛弱……」小小聲的辯解，但懷特終究是不敵母親堅定的注視而敗下陣來，「好嘛，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懷特哀嘆，卻又因為憶及拿到鳥蛋的經過，而不免輕笑。

　　「遇上好事了？」

　　聽到孩子在笑，女子唇角微勾，問。

　　「是啊，我今天在找鳥蛋時，認識了哥哥和弟弟哦！」

　　懷特轉為高揚的語調讓人難以忽略當中的喜悅。

　　只聽她絮絮道來今日與沃爾夫、維克兩兄弟的邂逅，女子溫柔的笑著聽，眸光卻悄然透出幾許哀悽。

　　待懷特說到一個段落，女子才幽幽一嘆，「是我累了妳……」

　　「母親？」懷特嚇了一跳，「為何這麼說？」

　　女子笑得苦澀，在輕撫過懷特的髮後，低聲說道：「是我強將妳留在這，不讓妳離開森林，妳……很寂寞吧？」

　　懷特搖頭。

　　「不！母親，我不寂寞，我有吱吱陪，而且現在我又有了哥哥和弟弟，我不需要離開森林！」

　　「是嗎？」

　　女子唇微微一勾，但懷特畢竟與女子相依為命多年，自然能察覺那笑毫無歡意。她不願女子再糾結於此事上，只好故意換個話題，強作歡快好奇的問：「對了，母親，妳知道『魔女』嗎？」

　　「魔女？」

　　這一次，女子的聲音中摻了些驚疑。

　　「是啊，哥哥和弟弟說了，這森林裡似乎有『魔女』，而且好像是很可怕的人，母親有聽說過嗎？」

　　女子沉默半晌，才淡應，「這我不清楚。」

　　懷特倒是沒有懷疑女子的遲疑，沮喪的嘆了一聲，「是嗎？哥哥和弟弟想找魔女，我也想幫他們。」

　　女子靜靜凝睇懷特，過了好一會，才輕聲反問：「魔女……妳覺得很可怕？妳沒看過魔女，為何會覺得她很可怕呢？魔女曾經欺負過妳嗎？」

　　「我不知道，我從未見過魔女，只是哥哥和弟弟都這麼說，或許是他們被魔女欺負過吧？」懷特搖頭，老實的承認自己覺得魔女很可怕的理由。

　　「孩子，妳要仔細聽好。」女子淺淺一笑，卻又透出一絲無奈與不認同，「別盡信人言。妳不認識魔女，卻覺得魔女是可怕的，這便是一種傲慢；妳聽別人說魔女是可怕的，輕易的便相信，這又是種無知了。」

　　「是的，母親大人，我明白了，我下次不會了。」

　　懷特臉現愧色，垂首訥訥而答，同時也明白母親是在教訓自己。

　　「以後在妳心裡，一定也會對好壞的區分有自己的見解，但是無論如何，都要自己去判斷，而非讓人告訴妳對錯，明白嗎？」

　　「我明白了，我會自己去判斷魔女究竟是不是可怕的人。」

　　看懷特似乎真的懂了，女子欣慰點頭。

　　「很好，那麼，我就來和妳說個故事吧。」

　　聽到母親要說故事，懷特開心的雙眼發亮，滿面期待的等待女子再開口。

　　「從前從前……」

　　從女子口中吐露出一句最普通不過的開場白，卻引出了一段讓人難以評斷是非的故事。

　　那是屬於魔女的故事，在魔女成為魔女前，她也不過是個普通女子，無半分能力。

　　她出生於普通的小戶家庭，像普通女孩一般的長大，再如同大部分女人般，普普通通的找到了份在小酒館當女侍的工作，並與其他同性友人般，對愛情有著矇矇矓矓的嚮往。

　　於是，她遇到了她以為的真命天子，並與他談了場非常普通的戀愛。

　　可那卻是個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愛。

　　對象是名無法承襲家中爵位的失意男子，在與她墜入愛河後，本決意放棄與兄長爭奪繼承權，甚至已與她論及婚嫁，打算安心與她攜手共度平淡的下半輩子。可世事難料，當他想要那權位時，家族的人不支持他；待他放棄了，想與心愛的人過上普通日子，他的兄長卻在一場狩獵競賽中遇上一場意外，逝世了！

　　於是，他的野心又死灰復燃，尤其是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願意下嫁後，他自然想擺脫「低賤女子」了。

　　他並不想因曾與「賤民」來往而被人瞧輕，想了想，倒是想出了個毒計。恰巧，教會為了鞏固威性，正在大肆獵殺「魔女」，於是他將女子交給教會，聲稱她是魔女，自己不過是被魔女欺騙了，才會差點誤入歧途。

　　教會當然不會在意「魔女」是否無辜，一如往常的將她送上火刑柱。

　　「於是，被背叛的魔女詛咒了整城的人。」

　　故事說到這，女子的神情卻顯得有些冰冷，像是在強忍著怨怒，連嗓音都帶了點自傷的韻味。

　　「……母親？」

　　隱約查覺到女子的情緒波動，懷特不禁困惑了，可她才喚了那麼一聲，女子卻又重新揚笑，溫柔得讓人不禁懷疑，方才在她臉上短暫顯現的陰霾不過是光與影的玩笑。

　　「沒事，我有些累了，這故事就說到這吧。」

　　女子柔柔一笑，但那笑中的敷衍與拒意卻如此明顯，就連懷特都能發覺。

　　懷特雖然困惑，卻也不敢多問。倒不是說女子平日待她嚴厲，只是她稍稍體察到女子似是情緒不穩，因體貼母親素來身子不佳，這才不想令母親為難。

　　「那麼，我先去準備晚餐了。」

　　不打算再打擾母親，懷特輕輕捧起今日與沃爾夫兄弟一同找到的鳥巢便要離去，不料，女子卻突然再開了口！

　　「懷特，鳥蛋給我吧。」

　　聽到母親這麼說，懷特不免感到吃驚，可轉念一想，卻又釋然，猜想女子不過是擔憂自己真會將那些蛋煮來吃了。

　　「好的，母親。」

　　懷特自然不會忤逆女子的意思，便乖乖將蛋留給了女子。

　　她轉身離去，卻沒看見，女子腳邊竟悄然浮現一道籠影，卻不見實物，而女子又彎下了腰，將那鳥巢，送進了影子中。

　　窗外光影漸暗。

　　那黑影，亦無聲隱於夜色之中，連同那女子－－那形竟似傳言中的魔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