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那是個無月之夜。

　　無聲黑夜中，就連夜鴉也不敢隨意驚擾人們的睡眠。可在那黝闇街頭，卻還有一戶人家燈火通明，透出了幾許慌亂、幾許悲傷。

　　「醫生，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疲憊嗓音遲疑的響起。

　　在那房內昏黃燈火底下，一名男子神情憔悴的坐在床邊，雙眸緊盯著床上面帶病容、幾乎不復見過往豔光的愛妻。

　　「很抱歉，先生，憑我的能力只能給這樣的建議，而且，這也無法保證能保夫人無恙。」

　　站在男子身後的醫生一臉抱歉的這麼說。

　　男子聞言，痛苦的抿緊了唇，手更加用力握緊妻子的手，遲遲無法言語。但他的妻卻笑了，明明病弱，卻笑得那樣堅定，充滿對生的渴望。

　　「沒關係……我……要將孩子生下來！」

　　氣若遊絲的，少婦輕聲說道。

　　但是醫生卻沈沈嘆口氣，「夫人，依妳的情況，是不適合懷孕生子的，那會要妳的命。」

　　可他沒料到的是，少婦卻勇敢的笑著說：「是，我知道，我的母親也是這樣的，這是家族遺傳，但她依舊平安生下了我。」

　　醫生聽了倒是驚訝。

　　事實上，他知道有些婦女天生不適合懷孕，會因為難產而死在生產中，無法可救。如今卻有個女人告訴他，有另一個擁有同樣體質的女子平安生下了孩子，沒死於難產？

　　──他不信！

　　更何況，就連坐在床邊的男子，也面露驚訝，顯然是第一次聽說。

　　「『母親』真的也是這樣？」

　　最後，女子的丈夫開口確認了，但是過度壓抑的嗓音聽不出情緒。

　　醫生忍不住想，若是男子早知道太太有這種遺傳隱疾，是否還會讓她懷上孩子？

　　又或者……還會那麼愛她、願意娶她為妻嗎？

　　身為醫者實在不該妄作揣度，但他依舊忍不住這樣想。

　　他，實在看過太多因病而被丈夫拋棄的女子，甚至還被賴作是女巫，被活生生推上火刑柱上。

　　這個尚年輕的女子，也會面臨同樣命運嗎？

　　醫生才正這麼想著，便聽男子又低聲開口，問：「妳真的要將孩子生下？」

　　女子柔柔一笑，語氣堅定地道：「這是我們的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

　　「是嗎……」

　　男子無奈嘆息，復又寵溺的俯身親吻妻子的額角。

　　「好，就依妳，我先和醫生出去討論一下，該怎麼保住妳和孩子，妳就先好好休息吧。」

　　「我明白了，為了孩子好，我會好好休息的。」

　　女子乖巧的閉上眼。

　　男子見狀，便起身對醫生點了個頭，示意他一同離開房間。待兩人退出房外，關好了門，男子才刻意壓低了聲音，明顯不欲讓房內妻子聽到，「真的沒辦法同時保住妻兒嗎？」

　　很顯然的，男子也希望能讓太太平安生產，但醫生卻嘆了口氣，搖頭表示不可能。

　　這位醫生為這戶人家的女主人看診已有一段時日了，每次檢查，他只覺得情況越來越不樂觀，根本不敢保證女子能夠順產。

　　今晚，醫生又被眼前男子央來出診，確定女子身體將不堪負荷，恐怕不待孩子出世便要一命嗚呼，便提出讓太太打掉胎兒的建議。可惜，這個建議顯然不被接受。

　　想了想，醫生終究還是歉然開口，「我的能力不足，若是宮廷御醫，可能會有辦法同時保住母子，可我……終究沒把握啊。」

　　聞言，男子似是很失望，但沒有怪罪醫生的意思。

　　想了想，男子終於再開口，保持低沉的聲音卻多了抹決然。

　　「醫生，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醫生聞言，心頭一跳，就怕對方是想求自己非要保住母子不可，這對他來說可就勉強了。

　　卻沒料到，男子不是想要求母子均安，反而神情苦澀地道：「請將我太太肚子裡的孩兒打掉，當然，這件事請不要讓我太太知道！」

　　醫生雖然驚訝男子居然會私下要求自己這麼做，與在太太面前說的不同，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男子的苦衷。

　　於是他點頭，說道：「我會開藥給太太，保證不讓太太受太大痛苦，讓孩子自行脫離母體。先生只要對太太說，那是安胎藥就好。」

　　聞言，男子苦苦一笑，「謝謝醫生了。」

　　醫生見狀，也只能拍拍男子的肩，聊表安慰之意。

　　隨後，男子又與醫生再談了會，才送醫生離開。可等他走回房裡，卻見太太並未睡下，反而坐起了身，一臉虔誠的禱告。

　　「小蕾娣！」

　　雖知妻子堅信著神，但男子語氣依舊有些不悅。

　　只見他快速走到床邊，顯然不是很滿意地道：「怎麼不先睡呢？不是說好要好好休息嗎？如果影響到孩子該怎麼辦？」

　　名為蕾娣的少婦卻嬌憨一笑，輕聲說道：「沒有尼斯哥哥陪，孩子會睡不著，我也會睡不著。所以我禱告，想求主看顧我們，讓我們一家平安。」

　　聽到這，尼斯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有再大擔憂也發不出火。

　　只見尼斯於床邊坐下，輕輕將蕾娣擁入懷裡，在沉默了一會後，才低聲問道：「小蕾娣，想不想回去呢？過些日子，我們便回去吧？我們不告而別那麼久，想必父親大人會很擔心我們，我可以先讓人去聯絡父親，讓他派輛馬車來接我們。」

　　「真的嗎？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嗎？」

　　蕾娣看起來挺高興的，露出了久違的歡喜笑意，讓尼斯忍不住要想，自己究竟有多久沒看她笑得那樣天真了。

　　明明，他是為了想給蕾娣幸福，想讓她永遠笑得那樣燦爛，才會選擇將她帶走的。

　　可惜，這樣的笑，還能維持多久呢？

　　等她知道了真相，還會願意對他這樣笑嗎？

　　大概……不可能了吧……

　　尼斯臉一沈，卻又故作鎮定地道：「所以妳要好好休養，我可不想讓父親大人看到憔悴病弱的妳，父親大人會怪我的。」

　　「我明白，我會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的，畢竟我也想讓父親看看我們的孩子啊！」

　　蕾娣笑著在尼斯的幫助下躺下，信賴的在他懷裡闔眼。可這樣，卻讓尼斯更加痛苦、愧疚。

　　尼斯自然是有打算的，卻沒辦法對自己的愛妻坦承。

　　他想犧牲自己的孩子，保住妻子的性命。然後將妻子帶回娘家，讓她接受最好的照顧。畢竟他很清楚，「父親」絕對有辦法尋來最好的醫生來醫治蕾娣。

　　至於帶蕾娣私奔的自己，會被盛怒的父親如何處置，他根本就不在意。

　　只要心愛的蕾娣能好好活著就好。

　　──就算蕾娣會恨他的欺瞞，他也絕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