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空無聲的燦爛,但是在夜空下佇立的人卻滿懷心事,無心抬頭望上一眼。

  這是個位於月之殿後方,以圓柱環繞的廣場,柱上還披掛下層層疊疊的白色薄紗。隨風翻飛時,倒也有種美麗的緻趣。

  中間有以白色玉石砌成的平台,光燦如鏡的表面能清楚倒映天光,以及那輪光亮的滿月。環繞祭台的流水被風吹皺,漾起陣陣綠波,水流歡快的奏起潺潺樂章。

  據聞,這是在卡絲特烈建國前便已存在的祭壇遺址。過去在這裡,曾有一支古老的民族定居。而此地,便是該族的守護巫女於祭典中祈福之地。時代變遷,當初的守護巫女已成為如今守護卡絲特烈的伊娜娃女神大祭司。

  遙想過去,想像過去一族的守護巫女穿著傳統巫服,在玉台上翩翩起舞。在這個將族民願望上達天聽的祭典上,族民圍繞在旁,靜靜注視巫女的舞蹈,虔誠的跟著祈福的樂音祈禱,一同祈望神的憐憫。

  聽說,該族的最後一任守護巫女──伊娜娃,曾犧牲自己殞命於此,最後才成為天上神祇中的一人。

  「伊娜娃女神,祢會願意傾聽我的願望嗎?」伊娜獨自一人站在雖古舊卻依然光可鑑人的玉台上,仰望明月,喃喃地。

  然後,在她身後的紗簾輕翻,又一道人影出現。

  伊娜感應到了來人視線,便緩緩轉身,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但是來人卻寒著臉回望。

  「琳娜,妳來了啊?真是謝謝妳。」伊娜空靈的聲音有如要融入這夜色般,帶給人一種靜謐的感受。一身曳地的白色連身裙隨風漾起陣陣漣漪,就像她隨時會乘著夜風而去一般。

  琳娜的臉上明顯露出不悅,掙扎了一會,才出聲問道:「姊姊,妳真的要這麼做嗎?」

  她冷酷的聲音帶有些許責備的意味,顯見她對伊娜的質疑。

  聞言,伊娜只是靜默不語,但是琳娜知道她已給了肯定的答案。

  沒錯!伊娜自小就不會輕易變更自己的決定。隱藏在那嬌弱的身軀之下,是一顆堅定又頑固的心。可是……此時的琳娜卻開始憤怒了,甚至覺得自己的姊姊是任性的!

  不自覺的,琳娜的音量開始提高,「妳知不知道這樣做是在拿自己的命來做睹注?」

  伊娜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不知如何回答,依然保持著沉默,連句辯駁的話都不說。這使得琳娜更加的生氣的問:「妳知不知道那或許會害昊烈斯喪命?」

  伊娜的身子似乎在這一瞬微微輕顫,但隨即又歸於平靜,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會以我的生命去保護他的!」

  「就是這樣才糟糕呀!」琳娜疾步衝向前,逼近伊娜大聲說道:「當妳做了這件事,昊烈斯可能會因為怕讓妳受傷,反而選擇犧牲自己。若是他受偒了,妳受到的反饋會更大。妳有沒有想過,若是你們都因此而死呢?那卡絲特烈怎麼辦?我怎麼辦?」

  喘了口氣,琳娜又再哭喊,「我不想失去昊烈斯,也不想失去妳!昊烈斯要統領軍隊上戰場,妳明白我有多擔心嗎?而妳……妳明明不需要涉險的,妳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明白我會害怕同時失去兩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的人嗎?」

  這一聲聲淒厲的哭喊讓伊娜原本極力維持的平靜瓦解,兩行清淚隨之緩緩滑下。可是她的心早已有所決悟,所以才做了這個決定。

  她明白,當昊烈斯得知自己所施的巫術後,肯定會更加小心不讓自己受傷。但同時,這也像是兩面刃,反而有可能讓昊烈斯心有所懼而放不開,最後也許就陣亡在殘酷的戰爭中。

  但是,伊娜更明白,昊烈環這一去可能就無法回來了。既然這樣,失去昊烈斯的她也無法獨活,還不如一起死去!而且,也許他會因為這巫術的效力而更小心保護自己,讓他生還的機會大增。

  琳娜瞪著伊娜,雖然能理解她的心情,卻無法認同她的做法。

  打從琳娜一出生,伊娜就宛如第二個母親般的照料她,姊妹倆也感情很好。那種親人間的默契與牽絆,就算是她所愛的昊烈斯愛上了伊娜,也無法怨恨伊娜,只因為她懂得自己的姊姊有多完美。

  「我才不管妳對昊烈斯是責任還是愛情!可是……」琳娜的聲音開始哽咽。

  「琳娜。」伊娜終於願意直視琳娜,誠摯地道:「對不起,我不能眼睜睜的看昊烈斯離開而無能為力……」

  月光下,琳娜可以清楚看見姊姊臉上也佈滿淚水,那梨花帶淚的美麗臉龐卻有可能害死自己深愛的男人。

  「不論妳心裡是怎麼想我的,但我可以告訴妳,不論是責任或是愛情,我都想要保護昊烈斯。」

  伊娜含淚的雙眸中依舊閃爍著堅定,那份堅定卻狠狠的刺痛了琳娜的心。

  「是嗎?」琳娜轉笑,語帶諷刺地道:「也是,畢竟母親臥病在床時,妳也是一個人躲在神殿裡。如今不但自取滅亡,還要拉昊烈斯下水,妳可真是自私啊!」

  琳娜轉過身,沈聲說道:「我在外頭等妳。」說罷,便一語不發的離開。

  伊娜目送琳娜隱身於紗幕之後,心裡感到十分歉疚,就連琳娜的指控,她也無法反駁。

  就算她當時不回家陪在母親身邊,其實是為了在神殿裡學到能救母親的療法,她也說不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

  伊娜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訴說著歉意,卻不知道是否能傳達出去。

  她嘆了口氣,然後自懷中拿出一把的黃金匕首,那正是今晨她向昊烈斯要來的。她抽出匕首,只見寒芒一閃,腕上已多出一道血痕。

  傷口很深,先是冒出些許血珠,而後血汨汨流出滴落。伊娜忍著痛,將自己的血注入放置在玉台上已久的水盆內,盆中漂蕩著兩朵伊娜花花苞,不一會水便被染紅。

  「琳娜花,掌管愛情的吸血之花,回應吾願,於此時此地,綻放在吾面前……」一段咒語自伊娜口裡說出。

祭上吾之血

回應吾之召喚

 

以琳娜伊娃之淚

綻放豔絕的情花

 

再以血淚立誓

 

以吾命為盾

生死與共

禍福相倚

直至吾命之終焉

  如歌般的咒文剛歇,原本涼爽的微風頓止,連水流聲也沉寂,像在屏息等待接下來的事件發生。

  接著,奇異的景象在伊娜眼前展現。

  卻見原本僅是花苞的伊娜花突然自花心綻出耀眼紅光,接著,花苞便像被光線切割開來,緩緩展開它的花瓣。原本該是純白的花瓣,竟轉變為怵目的鮮紅,並自四瓣轉為五瓣的血色之花。

  兩朵被世人稱作琳娜花的花朵靜靜淌在被血染紅的水上,安靜相依,宛若情人深情的相吻。

  待兩朵紅花完全盛放,夜風與水流才又重新流動,像是在險惡的咒術完成後,終於能鬆了口氣。

  一抹微笑在伊娜已毫無血色的臉上浮現。失血過多的她無力倒下,在失去意識前,腦海裡僅剩一個念頭──

  我想保護你,昊烈斯!

  倒在地上的她臉上猶自掛著滿足笑意,然後,琳娜安靜的出現,扶起暈死過去的伊娜,冷冷目光投向那兩朵紅花。

  此時此刻,她非常痛恨自己的名字與那朵邪惡的吸血之花相同。因為她很怕,很怕這兩朵花將奪去她所愛之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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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