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儘管孟德還是感到十分不悅，不過等他從遊戲艙中醒來後，就立刻發現自己已經恢復原本的模樣了──若不是他看到艾比正笑咪咪的盯著他瞧，他應該會樂到歡呼幾聲再翻幾個跟斗。

　　無論如何，他們兩人已經達成共識。由孟德幫忙艾比去向末日使徒討回（雖然有些不太可能……）艾比的身體，而艾比在取回身體之前，則是大幅度修改了孟德家中的電腦──攸拉，取代了它的位置。

　　也就是說，現在攸拉成了艾比的載體。

　　不過孟德倒也對這種情況沒什麼不滿，反正只要不造成他的困擾就好。

　　他唯一不開心的是，他竟然要拿自己脆弱的小命去搏，只為了要幫艾比拿回身體，這根本就是不划算的交易──不過商人重商譽，既然答應過說要做這筆生意就是要做了，這可是孟德身為商人的自尊！

　　「那麼，我們現在要上哪找末日使徒？」孟德不怎麼熱心的這麼問艾比。

　　艾比倒是沒想多久，一秒就回答，「就像釣魚，要先放魚餌吸引魚來吃，才能引魚上勾。所以，你只要出門走走，他們一定就會來找你的！」

　　「妳說誰是餌啊！」孟德忍不住發出了心酸的怒吼。若不是眼前的艾比只是沒有實體的投影影像，他肯定會掄拳揮去！

　　你說男生不能打女生？艾比算「女生」嗎？她不過是個程式碼！

　　只是就算自己再怎麼不樂意，他也只能乖乖拿起隨身電腦出門。之所以要帶隨身電腦，是要讓艾比可以跟著自己。

　　──開玩笑，要死就一起死吧！怎麼可以讓她一個人在家那麼安全，自己卻出去當那個「魚餌」呢？

　　艾比倒是沒有異議，畢竟她也覺得自己應該要跟在孟德身邊，才能保護他。

　　不過，為什麼明明是要出去「釣大魚」的，卻突然變成都市觀光，孟德就實在是搞不清楚了……

　　只聽見艾比過度興奮的驚呼聲不斷從孟德的耳機中傳出來，幾乎快將他給弄聾了！他真是不敢想像若是他沒戴上耳機，旁邊的路人會不會被艾比的喧嚷聲嚇到。

　　──女人果真是聒噪的生物！

　　孟德一邊悄悄在心底鄙夷了一句，一邊還要盡力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帶著艾比的載體──也就是自己的隨身電腦到處瞎晃，希望能遇上末日使徒。

　　只不過，也許是他的運氣太差了，竟連末日使徒的衣角都沒瞧見！

　　在帶著艾比逛了市區一下午後，他不禁開始懷疑，艾比只是想找個交通工具帶她到處逛街。你瞧瞧她現在多麼興奮，完全沒有半點要引末日使徒上勾的緊張感，反而比較像初逛大觀園的姥姥！

　　「不行，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孟德終於不敵雙腿的抗議，連忙這麼向艾比拋下這句話後，便朝住家附近的小公園走去。那個公園實際上是個巨大溫室，所以裡頭常年鳥語花香、綠意昂然，除了有供給小孩玩的遊樂設施外，還設置了幾張椅子，別有緻趣的座落在樹下花叢間，讓人們有可以坐下歇腳的地方。

　　一走到雙人椅前，他立刻就坐倒在上頭，兀自喘著氣。艾比竟然還十分不滿意的抱怨，說他還真是沒體力，真是讓孟德快要精神崩潰了。

　　「閉嘴，走路的人可是我，妳又不用動！」他咬牙切齒的低聲怒吼。之所以不敢大聲說話，是因為怕讓人覺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語。

　　接著，他將雙臂掛在長長的椅背上，然後疲憊的將頭往後靠在椅背上。這樣的角度，正好可以透過公園的玻璃罩，看到外頭西斜的火紅夕陽。

　　「好美呀……」

　　孟德沒有說話，艾比倒是先出聲了，語中還明顯流露出驚嘆之情。

　　事實上，孟德也已經好一陣子沒見過夕陽了。平日他就是長時間待在滅世計畫中，只有在日常用品短缺時，才會下線出門。只是出門歸出門，急著買完東西就立刻回家上線的他，根本就沒有閒情逸緻抬頭看街上景物。

　　究竟有多久沒好好看過夕陽了呢？若不是今天和艾比出來，恐怕向晚的天空會逐漸從他心中淡去，最後再也不復記憶吧？

　　長長呼出胸中濁氣，孟德不自覺的在唇邊勾起一絲笑意，淡淡的說道：「是呀，真的很美！」

　　那被暈染上血紅色彩的天空、與那讓雲霧半掩的昏黃斜陽，給人一種頹廢哀悽的美感。遠方的建築物映上夕色，像是熱鬧華麗的舞會後，賓客喝殘的紅酒杯，眩目耀眼，卻又帶了點寂寥。

　　一時間，孟德和艾比一同陷入了沉默，像是同時讓眼前的黃昏景色給感動了。儘管孟德在滅世計畫中也看過類似的畫面，但是真實的世界與虛擬的世界畢竟不同啊！雖說科技進步很快，讓滅世計畫中的一景一物都做得像真的一般，可是這種不用耗費人力去創造的自然美景，卻因為太過輕易就能看見，反而逐漸被人類遺忘……

　　直到夜星初現，艾比的聲音才又重新響起，卻帶了點感傷寞落的意味。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外頭的風景……」

　　聽到艾比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孟德竟像是被她深染了情緒般，心情也微微一沉。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艾比是個「程式碼」，你見過程式碼可以「看」風景的嗎？孟德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覺得艾比最有可能看到的，搞不好就是一堆０與１，這樣的可能性真讓他感到恐懼。

　　也或許是一起看風景，所以無形中兩人變得親近不少吧？孟德難得的放柔聲音，低低的說道：「以後有機會，我會帶妳出來，看遍這世上的美景！」

　　話剛說出口，孟德立刻就愣住了。

　　他實在是搞不懂，自己為何要脫口而出說這些話。平時忙著在滅世計畫中當奸商的他，雖然不算太富有，但是銀行存款也足以環遊世界一周了。只不過他根本就沒想過，竟然要帶個女人……呃，是程式碼……去旅行啊！

　　只是他還來不及表達悔意，艾比立刻就歡快的追問：「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帶我去看遍這世上的美景嗎？」

　　這下他連收回前言都不行了，只好狼狽的說道：「是啦是啦！男子漢大丈夫嘛……」說到這時，他還暗呸了一聲，在心中暗暗多加一句「去他的男子漢，我今天還當過娘兒們呢！」，接著道：「就當作是售後服務吧！」說完，立刻又在心底哀嘆三聲。

　　艾比倒是顯得心情很好，耳機內傳來她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奇異的讓孟德心中的悔恨消散不少。

　　雖說孟德一直認為紅顏禍水，尤其艾比還是禍水中的禍水。不過，他也無法否認，艾比的笑聲真的很好聽，而且渲染力極強，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要和她一起感到開心。

　　「不過，看來末日使徒今天是不會出現了，我們今天先回家吧？」看了立於公園中央的電子鐘塔，孟德發現時間其實也不早了，便這麼問道。

　　不料，艾比卻立刻發出失望的嘆息聲，低語喃喃道：「這麼快就要回去囉？難得能出來，人家還想多逛一會……」

　　「我們今天不是出來逛街看風景的！」艾比的這句話，立刻重新點燃孟德的怒火。

　　──果然她只是把我當免錢的交通工具，要我帶她出去玩吧？什麼見鬼的誘餌，逛了快一天也見不到一隻蟑螂哩！

　　想到這，孟德立刻怒氣沖沖扯掉耳機，決定連艾比的聲音都不聽了，直接就往公園門口走去。

　　如果不是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莫名其妙的寒意，讓孟德困惑的轉過身，想瞧瞧為何在中央空調的控制下，應該四季如春的公園會颳起寒風，恐怕他早就離開了。

　　「你……就是拿走滅的Ｄｅｖｉｌ吧？」

　　一種讓人聽起來十分不舒服、宛如拿兩根金屬棒互相摩擦所發出來的聲音，自眼前身穿黑色連帽長袍的人口中發出。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站立的他就宛如傳說中的死神。

　　「末日……使徒？」孟德有些遲疑的開口詢問。不過，他心裡也明白，他這麼問也只是多問。在聽過艾比向他描述過末日使徒的特徵後，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能確定來者身份了。

　　眼前的末日使徒立刻發出令孟德牙齒發酸的難聽笑聲，隨後低聲說道：「看來滅都和你說了吧？」

　　「就說了一點啦！」孟德勉強壓下對他聲音的厭惡感，假裝無所謂的聳聳肩。

　　事實上，他其實非常的緊張，很怕下一秒就讓這個人取走小命。不過，眼前的人卻只有單獨一人。孟德可還記得，末日使徒人數至少有十人，這讓他實在是很擔心，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躲在一旁窺視。他甚至還猜想，也許他們覺得自己只是個小蝦米，不用勞師動眾的來對付。

　　只是這名應該是來取他小命的人，卻嘴角譏誚的微彎，淡淡說道：「末日使徒就我一人來，我是來送信的。」

　　孟德不禁因他說的話而感到訝異，只是還來不及發問，那人就立刻宛如夜風般迅速飄近他，如鳥爪般纖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他的手一翻，便將藏於寬大長袖裡的事物塞到他掌心之中。

　　「信已帶到，後會有期，希望下次見面時，我們不會是敵人！」

　　話語在夜風中飄散，而那人早已隱入墨黑的夜色之中，瞬間就不見蹤影。

　　發現眼前已經空無一人，孟德才終於能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還能好端端的站著。只是背後的冷汗濕涔涔的，令衣服黏在後背上有些難受。

　　看著讓他捏在掌心、並沾滿自己手中汗水的事物，他才發現，那是個只有指甲大小的記憶碟，想來那人所說的「信」，就儲存在裡頭吧？

　　雖然因為要帶艾比出門，所以可以現在就拿做為艾比載體的隨身電腦讀取裡頭資料。不過，孟德卻覺得，裡頭的內容恐怕不適合在外頭看。

　　思考過後，他才將那既輕且薄的記憶碟放到口袋中，裝作只是無事到公園逛逛的遊人，口中吹著口哨，慢條斯理的走出去。

　　只是，他卻沒有發現，在他身後的松樹樹梢上，還有一抹黑影悄然佇立，一邊注視他的背影，一邊在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