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或許是因為把話說開了，所以連心都放開了。本來平日就無法無天的祭，在得到艾菲會陪她遊遍世界的承諾後，玩到心幾乎都野了，一日小鬧、三日大亂，搞得連理應旅行習慣的艾菲都感到異常疲憊，非常後悔答應祭要陪她旅行。

　　是誰說重然諾是美德的？換成讓他來負責照顧祭的話，他絕對會改口說這是最不理智的說法！

　　至於伊賽特，雖然牠並不會真的開口抱怨，但是完全被祭當成是騎獸兼馱獸的牠，也開始不時以哀怨目光無言向艾菲抱怨，顯然祭過旺的玩興也讓牠非常吃不消。

　　於是乎，他們度過了此生最漫長的九日，在第十日，祭終於收斂了……卻是變得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呃……祭？」

　　等到傍晚，由於祭一整天幾乎不說話，飯也不怎麼吃，唯一讓人心驚的是她突然黏艾菲黏得非常緊，差點連他上廁所都想跟，這一連串恐怖行為終於讓艾菲既驚且惑，只好試著開口問：「妳……怎麼了？」

　　但是祭卻沒有回答，只一臉哀怨的看他一眼，然後突然人往他的懷裡鑽，這飛來豔福竟讓艾菲感到背脊發涼，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祭！」

　　這下艾菲可受不了了，手捏住祭的肩膀便想將她推開，可祭偏偏乾脆使盡吃奶的力氣緊抱住他的腰，大有學習無尾熊抱樹的氣勢……而他則是那可憐的尤加利樹？

　　「祭，拜託妳有話好好說，別這樣抱著我！」

　　艾菲一邊這麼喊，一邊向伊賽特投去求助的一瞥，可惜伊賽特只回艾菲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我……」

　　低低的，祭終於出了聲，卻遲遲沒有下文。

　　「祭？」

　　見祭吞吞吐吐的不說話，加上今日便是流星雨之夜，是他們即將動身前往聖島的日子。瞧她這樣，反而讓艾菲感到不安了。

　　──難道，他們沒辦法去聖島了？

　　「祭，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快點說！」

　　一想到這，艾菲語氣立刻變得嚴肅……甚至可說是嚴厲了。

　　祭倒是被他給嚇了一跳，愣了下，才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低聲嘟嚷，「我不想回去啦……」

　　「呃？」

　　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艾菲反而愣住。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看過……」

　　祭重新將臉埋進艾菲懷裡，語氣顯得不甘。

　　艾菲聽她這麼說，心不禁放軟了，但是該辦的事還是得辦，他也無法放著菲妮塔不管。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讓妳死的。」

　　艾菲反摟住祭的肩，溫柔而堅定的說：「我會代替妳去喚醒母神。」

　　「可是，你沒有最後一個真言。」祭悲傷的笑。

　　這倒真的是很嚴重的問題。

　　但是……

　　「沒關係，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艾菲笑著揉揉祭的頭髮，然後稍微推開她一些。

　　「我答應過的事，就絕對會做到！」除非妳自己走開。

　　他沒將未完的話說出口，眸光卻微現些許哀傷。

　　當初，他也希望能完成與菲妮塔的承諾，陪她找齊真言、陪她找到聖島，然後喚醒母神。但是菲妮塔選擇自己離開，踏上自己的道路。

　　──為什麼？

　　或許心中的痛苦因祭的出現而減輕了許多，但是這份困惑卻不曾消散。

　　如果菲妮塔果真如祭所說，人在聖島之上；如果今夜，他們真能啟程前往聖島，見到許久未見的菲妮塔。

　　那麼，他一定要問她一句為什麼，問她為何不信任自己！

　　「所以，相信我！」

　　低下頭，艾菲輕輕在祭的額上印上一吻，卻不知道這話是在對祭說，還是在對現在不在此處的菲妮塔說。

　　夕色之下，祭睜圓了眼，雙頰似乎有些泛紅。愣了許久，才聽她說道：「嗯，我相信你。」

　　得到少女的回應……雖然這個少女可能過度超齡，但是艾菲依然笑了。

　　或許，這個回應解開了他心中的結；也或許，他不過是想聽菲妮塔這麼對他說一句。

　　伊賽特默默趴在一旁看，表面上雖然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湧起一股奇怪的感受。

　　深藏於火山中多年，牠只有深夜才悄悄出去覓食，稍微透一會氣，假裝自己是自由而滿足的。

　　但是，每日睜開眼，便只能接觸到家人憐憫的眼神與強裝的開朗笑意；每日睜開眼，就會記起自己是不該存在的存在，甚至會憶起族人見到自己時流露出的疑懼，因而不敢再去面對家人以外的生命。

　　只是為什麼，希望接觸外界的心竟依舊強烈呢？

　　這想要看看這個世界、想要多認識其他人的心情，竟不隨這千年歲月流逝而磨滅半分，反而益發強烈。所以，牠瞭解祭想要旅行的心情……只是外表如此異常的牠不敢如此要求而已。

　　欣羨的望著得到艾菲承諾的祭，伊賽特失落的閉上眼，不敢再看。

　　或許，牠該滿足了吧？

　　雖然旅行將在今晚這個流星雨之夜結束，但是和艾菲與祭相處的這段日子，已經是牠這漫長生命中最燦爛的風景。所以，牠不該再要求太多了吧？在完成對艾菲的諾言後，牠是該乖乖回到火山中隱居才是。

　　只是，牠明白，往後牠一定會厭惡每一場流星雨……因為那會讓牠記起這個終點。

　　果然，只要擁有過，就會份外害怕失去吧？

　　牠苦澀的笑了下，但是下一秒，那額間感受到的溫暖卻讓牠愕然睜眼，然後看見艾菲擔憂的神情。

　　「累了嗎？」

　　沒想到在安撫祭之餘，艾菲竟然還會注意到牠。這讓伊賽特心裡感覺到有一點暖意流入，融化了因害怕分離而高築的冰冷。

　　「不。」牠笑瞇了眼，回答。

　　艾菲也沒多問，在微微一笑後，自己在伊賽特腳邊坐下，目光則放在已經重新恢復元氣，正興沖沖把玩這些日子來收集到的紀念品的祭。

　　似乎是在思考組織話語，良久，艾菲才輕聲說道：「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我並不覺得辛苦，事實上我覺得和你們一起旅行很有意思。」

　　伊賽特笑著回答，只是這話才說完，又不禁感到有些落寞。

　　如果可以，牠真希望旅行不要結束……

　　「很有意思嗎？」

　　艾菲聞言卻苦笑了下，因為他想起了祭的「豐功偉業」，總覺得這實在有些恐怖……

　　「等去聖島喚醒母神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其實艾菲只是不想再去想未來可能要面對的可怕情況，所以想轉個話題而已，沒想到，伊賽特竟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了？」

　　這下艾菲可驚訝了，完全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竟讓這一向溫馴可親的龍獸嘆氣。

　　伊賽特搖頭，語氣卻顯得惆悵。

　　「應該是……回去吧……」回去那令人生悶的地方。

　　「所以你沒有什麼特別安排囉？」

　　不知道是不是伊賽特的錯覺，牠總覺得艾菲的語氣顯得很欣喜。

　　「是。」

　　雖然不知道艾菲問這個做什麼，伊賽特還是簡短答道。

　　「那麼，等我們去過聖島，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旅行？」出乎牠意料之外的，艾菲竟提出了伊賽特不敢奢求的邀約，「而且，龍獸之王現在就住在我家，或許你可以和我回家一趟？能見到同族的人，你會比較開心吧？」

　　伊賽特愕然轉頭，望向一臉誠懇的艾菲。

　　「當然，東德不比阿娜維爾，要你去另一塊更為陌生且不友善的大陸，應該是很無禮的請求吧？」

　　見伊賽特遲遲沒回答，讓艾菲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邀請牠，畢竟牠或許比較喜歡待在家裡也說不定。但是伊賽特卻搖頭，揚笑開心的說道：「喔，我很樂意，以後也請您多關照了！」

　　聽牠這麼說，艾菲才終於能夠鬆了口氣……事實上他只是覺得與其一人頭疼，不如再拉隻龍獸陪自己頭痛，獨哀哀不如眾哀哀。也就是說，其實他只是一想到以後要陪祭旅行，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再找個幫手陪他才行！

　　不過這個想法艾菲可不好意思說出口，反正瞧伊賽特似乎還挺樂意挺開心的，那就算了……吧？

　　「那麼，現在就等流星雨開始吧？」

　　吁出一口長氣，艾菲仰起頭，凝視那紅光即將褪盡的天色。

　　流星雨會在什麼時候開始呢？

　　想起菲妮塔失蹤的那場流星雨，艾菲不禁開始思考，菲妮塔是不是早就知道流星雨能引她前往聖島？所以當時的流星雨，也是指引道路的流星雨嗎？

　　為什麼，她不肯對他說呢？為什麼不帶他一起走？

　　今晚的流星雨，會帶給他答案吧？

　　期盼的，艾菲無聲等待那星光墜落的那一刻到來，而祭則是不知在何時來到他身旁，偎在他手邊坐著。

　　然後，那星辰，終於畫出第一道鮮明的軌跡。

　　「流星雨！」

　　同樣的奪目，令人為之屏息。

　　這場流星雨似乎與那一晚曾見過的流星雨相同，但是身邊陪著的人卻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我們走吧！」

　　艾菲率先站起身，將手伸向一臉不願的祭。

　　「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妳被犧牲的！」

　　或許是艾菲臉上溫暖的笑安撫了她，又或者該說是蠱惑了她。祭終於將自己的手交給他，慢慢的站起身。

　　「嗯！」

　　鼓起了勇氣，祭終於在身旁男人與龍獸的陪伴下，踏上星光指引的道路，面對自己的未來。

　　白光漫漫，他們的身影隱沒於其中，卻沒有因而迷失了方向。

　　也或許，通過這段旅程，他們終於找到了自己該前行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