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繾綣,白日復來。

  或許是春宵令兩人倦極,不但由美兩次搖響喚人銅鈴都無人甦醒,就連自未關紙門外射入的日光也驚動不了相擁而眠的二人。

  直到過了晌午,和也才終於捨得醒來,待看見正趴在自己胸前熟睡,嫩白香肩半掩在髮瀑之下的藤子後,才能確定昨夜之事並非一場春夢,而是他真的確確實實的將她的身心都佔有了。

  指尖輕梳過她的柔滑長髮,和也微微一笑,卻又再下一瞬轉為深沈。

  的確,她是自己的女人,這一點讓和也感到非常滿足。

  可是,然後呢?

  經過昨夜,她不但已不是處子,甚至有可能已懷上他的孩子。那麼,他該怎麼做,才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不讓她遭人非議?

  當初是為了報復,才會起意強佔她的身子,如今看來,和也倒是悔不當初了。

  深深的嘆了口氣,這一嘆,卻驚動了懷中人兒。

  只聽她低低嚶嚀一聲,然後美眸才緩緩睜開,在愣愣發現室外陽光正燦爛後,才微仰起頭望向和也,臉上盡是剛睡醒的茫然。

  「我的小藤子,妳醒啦?」

  和也寵溺一笑,手正要撫上她的肩。不料,藤子竟突然瞪圓了眼,在倒抽一口氣後,便紅著臉想脫離和也的懷抱。

  幸好和也反應算快,才能及時捉住她藕臂不讓她離開,只是臉色難色變得難看。

  「為什麼要跑?難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雖然昨天才剛嚐到失而復得的喜悅,但是和也畢竟還是會怕的,所以藤子的這番動作自然會刺激到他。

  藤子連忙搖頭,囁嚅說道:「沒有啦……和也沒做錯事……」

  只是她雖是這麼回答,人卻顯得畏縮,目光游移遲遲不敢正眼面對和也,這讓他反而更加慌張害怕。

  「真的沒有嗎?是不是昨晚我弄痛妳了?是不是弄傷妳了?」

  和也完全失去理智,手一抓便想將掩住藤子身軀的被子扯開,但是藤子卻將被子拉得更緊。

  「沒有,你沒有弄痛我!」

  藤子用力搖頭。

  「真的?」

  和也自然不可能輕易相信。

  見和也眉頭緊攏,果真是一臉擔心害怕自己會不開心的模樣,藤子先是一愣,然後才紅著臉,訥訥說道:「是……是有一點點痛啦……」

  「還疼嗎?讓我看看!」

  聽她這麼說,和也臉上立刻浮現自責,又想起自己昨晚的確不小心收勢不住,粗暴的折騰她許久,只是她並沒有抗拒……或許是想反抗卻無力反抗?

  「別……別這樣嘛……我……我只是……」

  見自己若不說清楚,恐怕和也會開始自責,藤子只好小聲說道:「只是腰疼……」

  好不容易聽清楚藤子說什麼,和也反而傻了。

  腰疼嗎?

  回想昨夜姿勢,和也不難明白為何藤子會腰疼。再定神細瞧她神情,那漲紅的小臉分明是透出羞赧模樣,並非是真的排斥他的靠近。

  一這麼想,他的心反而安定了,甚至唇角還悄然揚起勾人的笑弧。

  「小藤子腰疼啊?」

  刻意壓低了聲音,那帶有磁性的嗓音讓藤子渾身酥軟,再憶及昨晚他那放縱渴望的眼神,身子竟覺得有些熱了。

  「那我來幫小藤子槌一槌、捏一捏,好不好?」

  魔掌立刻伸出。

  藤子只覺得自己被和也炙熱的目光緊鎖,哪想到要逃?恍惚間,被子早被扯開,滿佈昨夜歡愛紅痕的身子上立刻又多出新的戰績。

  「小藤子……」

  輕易的,和也再次挑起藤子的慾火,可當藤子美眸矇矓的等待他快些疼愛自己時,他卻沒有立刻提槍上馬,反而將唇湊至她耳邊,低語,「我後悔了,我不想再守那八年之約了。」

  藤子驚噫一聲,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不肯娶她為妻了嗎?

  藤子眼中隨即泛起薄霧,甚至還委屈的抿緊唇,倔強的不肯讓自己吐出嗚咽聲。可下一秒,和也問的話,卻讓她忘了難過,轉而困惑不已。

  「妳知道嗎?山下新開了家照相館呢。」

  「咦?」

  話題實在跳得太快,讓她著實不明白和也為何提起這個,藤子只好黛眉輕蹙,不解的等他說下去。

  卻見和也微微一笑,憐愛的以指腹輕摩她滑嫩的臉蛋,說道:「以後,我們每一年都去拍張相吧?等孩子出世,也帶孩子一起去。所以……」

  頓了一下,他輕吁出一口氣,續道:「雖然有些過早,但我不想等妳十八了,今年我們就完婚,好嗎?我想要每一日都能見到妳,不想再等下去了。」

  是啊……

  如果不是那麼長的等待,他會因為仕郎的出現感到不安、甚至傷害藤子嗎?

  一定不會的吧?

  如果距離會讓人不安、讓人寂寞,那就只要縮短距離就好了!

  羽睫輕眨。

  那於眸中瀰漫的霧氣終究化作晶瑩淚珠,自藤子頰邊滾落。

  這一次,並非是驚懼的淚水,而是因為欣喜。

  「好!」

  藤子此刻美絕的笑靨如沾露的花,令人為之屏息。

  和也溫柔而專注的吮去她的淚,然後深深吻上她的唇,宛若無聲的向她獻上一生一世的誓言。

  過沒多久,房裡只餘情潮翻湧。兩人四肢交纏,喘鳴陣陣,眼裡早已只見得著彼此,嘴裡亦只顧著喊對方名字,甚至還忘了通往庭院的紙門未被關上……

  所以,他們完全沒有發現那正站在矮牆外,將這春光盡收眼底,臉色蒼白的少年!

  掩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那面容與和也有幾分相似的少年終於轉過身跑開,卻不是仕郎又是誰?

  他從來沒有想過,「亞貴」會被自己最尊敬的叔叔壓在身下,發出一聲聲讓他難以接受的浪叫,還喊著他叔叔的名字。

  更重要的是,和也喊那少女「藤子」,而藤子則是他母親的名字!

  仕郎只覺得思緒一片混亂,無法思考他愛上的少女究竟叫亞貴還是藤子。

  他只覺得噁心、想吐,甚至有種被騙的感受。

  沒錯,他的確知道亞貴有丈夫,但是他從來沒想到,她的丈夫可能是那理應獨身多年的叔叔!

  ……不對,她的丈夫真的是和也嗎?

  如果她的丈夫真的是和也,那和也為何要將她藏在山中,不將她留在本家?

  如果和也真的有妻子,那為何他會不知道?

  還是說,是和也與有夫之婦私通?做那種苟且骯髒之事?

  難道亞貴以往的清純,全都是騙人的嗎?

  那對「丈夫」表現出來的情深,原來只是謊言嗎?

  原來,她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淫娃蕩婦嗎?

  一想到亞貴在和也身下展現出來的淫蕩,與和也如獸般肆意在少女身上索歡的樣子,這使得和也與亞貴在仕郎心中的完美形象完全粉碎,也讓已經喘得跑不動的仕郎發瘋似的放聲大喊、大吼,想將心裡悲痛全數宣洩。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麼,他會這麼遲鈍呢?

  那個通往山上的暗門,其實是和也設來偷情的吧?

  為何他沒有立刻將和也與亞貴聯想在一塊呢?是因為他太過相信和也了嗎?還是他被亞貴的美貌迷惑,所以下意識拒絕懷疑?

  今日他之所以會來,僅是因為他將離開本家,想在離開前向亞貴道別,所以才假裝要一個人留在房裡收拾行李,再偷溜過來想見亞貴一面,哪知道會撞見理應病重在房裡的叔叔與亞貴私通的場面?

  或許,就連他的病也是假象,只是他想私會亞貴的藉口?

  若非如此,為何他要拒人探病?為何總是不走出房間?

  越想越憤怒噁心,過去有多喜歡亞貴、有多敬佩和也,如今仕郎就有多痛恨這兩個欺騙他感情的人。

  他怒吼,甚至想折返痛揍那對不知羞恥的狗男女,可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是啊,他有什麼能耐去給他們教訓呢?

  且不提亞貴,就算她想與別的男人私通也與他無關。至於和也,想要對付他一個小孩、想要封他的口,手段可多的是。就算以前再疼他,若是遇上攸關名聲之事,就算痛下殺手也並非不可能吧?

  一想到這,他只覺得心口發寒。

  當然,他也知道和也和亞貴或許不是通姦,亞貴可能是和也金屋藏嬌的對象,畢竟在上流社會中,男人在外頭包養女人並非罕見的事,他亦無權為此對和也或亞貴發脾氣。

  只是,當對象是和也和亞貴時,他還是感到很難接受……

  「可惡!」

  又是一聲巨吼。

  「母親,難道這就是妳不願留在本家的原因嗎?因為妳早已知道這件事?」

  想起母親對叔叔若有若無的疏離感,曾經仕郎也為此頭痛過,畢竟他是那樣喜歡自己的叔叔,想要與他多親近點,所以一直希望母親能對叔叔敞開心胸,答應叔叔想將他們接回本家住的請求。

  可是現在……

  「現在叫我如何能接受!」

  緊捏著拳頭,仕郎的聲音轉為低啞,這或許是因為剛才吼得太用力,傷了嗓子。

  果然,是他還太年輕、太容易相信人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是叔叔和亞貴?

 

  ──不行,別再想下去了!

 

  仕郎用力搖頭,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就快點離開這裡吧?

  ──只要離開,就不必心痛,也不會怨恨了!

 

  ──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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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