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若是方才的夢繼續延續，她的選擇會是什麼？

　　殺了他？折磨他？離開他？

　　和也不敢去想她願意留下的可能性，因為只是妄想，不可能會有哪個女人在經歷過這種事後，還願意留下的！

　　和也低低輕笑，聲音卻似嗚咽。

　　「不要是仕郎，不行……不要走……」

　　破碎的要求無人得聞，才剛退燒的他，終究還是疲憊的闔上眼，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迎來另一個天明。

　　「主子，身子還好嗎？是否要我再請醫生來？」

　　最先見到的，依舊是總管。

　　「讓你操心了，我已經好很多。」

　　或許是因為病了幾日，竟讓他暫時卸下身為家主的強勢高傲，忘了這個老人不過只是個下人，難得對這個長者透出些許脆弱，甚至多了幾分稚氣。

　　「我餓了。」

　　連日來的昏睡與發燒，讓和也只能喝牛奶白開水或稀粥，就算廚房將稀粥煮得再營養，事實上也不解餓，更無法讓他擺脫虛弱。

　　「至少讓我吃碗茶泡飯。」

　　「我明白了，我會吩咐下去。」

　　總管深深一揖，退出了房間。當然，和也明白，總管絕對不會讓人只準備茶泡飯的，因為那不夠營養。

　　和也疲憊的嘆口氣，目光在總管離開的紙門上停格。

　　其實他明白，仕郎很想進來探望他，但是他總是讓總管替他將之拒於門外。或許，發燒也是件不錯的事，至少能有個藉口拒見。

　　和也不知道現在他該怎麼面對仕郎，更無法去思考。若是仕郎發現和也侵犯了他喜歡的女孩，妄想娶他喜歡的、年紀足以當女兒的女孩，會以怎樣鄙夷的眼光看他、恨他呢？

　　難堪……

　　和也察覺到自己的污穢，因而無力苦笑。

　　或許，就將藤子遠遠送走，送到他碰不到、仕郎也不知道的地方吧？

　　反正，早已有適合藤子的去處，不是嗎？

　　早在一開始，他就安排好了後路，不是嗎？

　　但是，甘心嗎？

　　沈沈的嘆了口氣，和也決定別去深思答案。

　　只是，在這同時，他也已經做出了決定──將自己獨鎖在這深深庭院之中，孤老至死。

　　或許打從一開始，獨身才是沒有弱點的正確答案。

　　等總管親自送來了餐點，時間早已來到傍晚，正好給和也當晚餐。

　　「今晚，我要去見藤子。」

　　一邊吃久違的白米飯，和也如此向總管報備。

　　「然後，你去準備一下，過幾日就將藤子送走，安頓她往後的生活。」

　　和也的語氣聽來似是平淡，但是心中的苦澀卻讓他神情愁苦。

　　「是。」總管簡短應道。

　　他們之間無需太多言語，總管就能知道和也希望他將藤子送去哪裡、並且如何安置她，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畢竟，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和也所有計畫的人，或許會有其他人知道藤子的存在，但是只有他，這個年邁的總管，才知道和也做了什麼、策劃了什麼。

　　可能需要什麼退路、可能會遇上什麼情況，和也幾乎都想到了──除了仕郎撞見、並愛上藤子的可能性除外。

　　總管知道和也遇上了什麼事，也不禁有些憐憫這個主子。就算和也平日看起來多有能力、多麼堅強，在總管眼中也不過是個孩子。

　　或許，當初就不敢慫恿他靠近小泉亞貴吧？

　　但是後悔也沒有用，現在的他只能按和也的意願做事。

　　沒有多餘言語，總管安靜的跪坐在旁，看和也默默用完餐點。或許是因為終於能攝取非流質食物，和也的體力看起來似乎恢復不少，本來蒼白的臉頰上也多了血色。

　　「我要走了。」

　　「是。」

　　和也等總管收拾好餐具走出房間後才換掉睡衣，還順手自壁櫥中拿出藏得極深的鑰匙，無聲離開。

　　夜幕已降，庭院裡早已沒有人影，憑著月色，和也走入假山，拿了掛在暗門邊的提燈，在點起燈後便離開本家，往有藤子在的宅院走去。

　　醒來前的夢境再次襲上，讓他不自覺的加快腳步，想要快點確定藤子是不是消失了。

　　如果藤子真的消失了，她能去哪裡呢？會有人照顧她嗎？

　　不，那應該只是個夢而已吧？

　　藤子不可能會突然消失的，他還有話想和她說，也想向她道歉啊！

　　奔跑使得他手上燈火晃得厲害，才大病初癒，便又吹著沁涼夜風奔跑，很快的，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快撐不住了，但是若不這樣跑，他會覺得心中的煩躁驚惶無處發洩。

　　好不容易等他終於來到了熟悉的院子，卻反而開始猶豫，不知該不該進屋。

　　藤子會不會不肯見他呢？她會願意聽他說、相信他的誠意嗎？

　　如果不進去，就不會有答案吧？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走進屋子，和也來到房間門前，手卻顫抖著，遲遲不敢拉開門。若不是由美突然拉開紙門走出，他恐怕還遲遲不敢進入，不敢去面對藤子可能會流露出的厭惡。

　　乍見由美，和也倒是嚇了一跳，畢竟以前這種時間由美是不會在的，過了好一會，他才想到自己將由美留在藤子身邊看著她了。

　　和也頓時感到有些尷尬，有種被撞見自己正要做虧心事的感覺，便連忙下意識的將由美拉出來，然後急急將門關上。

　　「抱歉，今晚妳先回去吧。」

　　實在不希望等會和藤子談話時，還有其他人在屋裡，和也只好這麼對由美要求，順便將手上的燈遞給她。

　　幸好由美不會忤逆主人的意思，在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只留下和也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這才終於拉開房間紙門，見到正背對著她坐在通往院子的門邊，不知是不是正在賞月的藤子。

　　「由美，還有什麼事嗎？」

　　藤子沒有轉頭，以為是由美去而復返。和也也沒有出聲，只是癡癡望著她顯得瘦弱的身影，心情非常的複雜。

　　直到他來到這裡，才發現向她開口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更別提是道歉了。

　　想走，想要假裝他今晚沒來過，想要乾脆讓總管來送她走就好。

　　可是……

　　「由美？」

　　身後遲遲沒有動靜，終於讓藤子困惑的轉過頭，卻在見到和也的那剎那讓小臉褪為一片雪白，瑟瑟發抖的身子讓和也明白，她怕他。

　　「藤子……」

　　和也嘆了口氣，慢慢朝她走去，而他的靠近立刻引出藤子驚慌的尖叫聲。

　　「不要！求求你不要過來！我很乖，我不敢再見仕郎了，求求你原諒我！」

　　和也聽她這麼喊，腳步先是一頓，然後才以更加緩慢且小心翼翼的速度靠近她。

　　藤子試著想往後退，想遠離和也，可惜她的腳依舊被粗重鏈子束縛著，躲也躲不了，只能徒勞的扯動鏈子，使之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響。

　　「藤子，別怕，我沒有要傷害妳，只是想將妳的腳鐐解開。」

　　和也刻意放輕了聲音，在藤子面前坐下的他，伸出了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只換來新的尖叫聲與閃躲。

　　或許，這就是不信任吧？

　　和也只好苦笑，向她攤開自己握有鑰匙的手，小心翼翼的將鑰匙放在藤子拿得到的近處。

　　「好，我不碰妳，妳自己解開吧。」

　　難掩失落的，和也慢慢退至房間門口，表示自己不會碰她。但是藤子卻只以充滿不信任的目光瞪他，並沒有做出動手拿鑰匙的動作。

　　和也嘆了口氣，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永遠失去藤子了，只好盡力以平和的語氣說道：「我有些話想對妳說，說完了，我就會離開，妳也能獲得自由。」

　　這番話讓藤子驚訝的瞪大了眼，或許，她根本就不信和也會給她自由，畢竟他曾經那樣堅定的說她是屬於他的。

　　「過幾天，總管會來帶妳離開。妳也不必擔心，我已經預先置有產業，足以讓妳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和也苦笑著說。

　　只是他並沒有明言，那個「產業」，其實是藤子……又或者該說小泉亞貴曾經熟悉的，那曾經屬於她父母與她的住處，與本該記在他父親名下，並且該由她繼承的事業。

　　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討藤子歡心，本是被和也準備要在大婚時予她的驚喜，甚至還打算等仕郎接下一之宮家家主之位後，就和她在她的兒時住處平靜的度過餘生。

　　至於小泉家那群貪婪的親戚，和也早已在暗地裡一併收拾妥貼，絕對不會發生藤子曾擔心過的事。

　　可是現在，這些苦心安排只能成為讓藤子至少不必擔憂下半輩子的安排……

　　難過，可是他不願說出口。

　　他只能聽自己以虛假的冷靜口吻說道：「妳放心，離開後，妳就自由了。我唯一對妳的請求是……」頓了一下，那強裝的冷靜終於有了缺口，「我只希望妳嫁誰、喜歡誰都好，就是不要是仕郎。」

　　話說到這，他黯然再退一步，讓自己的身影半掩於走廊上的漆黑之中。

　　「我沒辦法面對嫁給仕郎的妳，對不起，對妳做了不好的事，我只是……怕失去妳。」

　　痛苦的，他眷戀的再看藤子既疑且懼的臉一眼，然後關上紙門，轉身準備離去。可他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房裡傳出鎖鏈的敲擊聲，或許那是藤子正迫不及待的想替自己解開腳鐐吧。

　　和也自嘲一笑，也明白藤子急於獲得自由的心情。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完全出乎他預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