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和也沉默了一會，才回道：「抱歉，一時錯認，來找我有事嗎？」

　　小泉亞貴沒有問他是將自己誤認是誰，只柔聲說道：「茶會將要結束，貴府總管請我來提醒先生一聲。」

　　聞言，和也轉頭朝茶室門口一望，果然見到院長正和一些客人站在門邊做最後交談，至於一之宮家的總管則是站在門外朝他望來。

　　和也垂眸略略一想，自然就明白總管有何打算。

　　總管大概是想讓小泉亞貴多與和也親近，好觀察和也對她會否有意思。很顯然的，他果真很擔憂一之宮家的繼承人問題，否則也不會連這種小女孩都想要和也收為偏房。

　　──難道，他真的如此滿意這孩子？

　　這念頭方起，讓和也終於開口，問：「你叫小泉亞貴？今年幾歲了？」

　　「將滿十歲，一之宮先生。」小泉亞貴微微一笑，回答。

　　「將滿十歲，一之宮叔叔。」

　　相似的回答，讓和也又不禁恍惚了。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在相同的時節，有個同樣穿紫色和服的女孩，年紀和那個記憶中宛若娃娃般雪白可愛的女孩一樣，是十歲。

　　明明就是不同的人，就連他，也不是九歲那年的他了。但是，這樣強烈的既視感，卻讓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而且瘋得徹底！

　　如果可以，他好想再更靠近一點……更靠近那個名為藤子的女人……

　　「妳……如果說，我要妳和我回去，妳願意嗎？」

　　瘋了……

　　「但是，我不是要收養妳，不是要將妳當作下人使喚，也不是要妳當妾。」

　　早在那一年，我就瘋了……

　　「我不會勉強妳，所以妳可以考慮。」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逃離……

　　「但是如果妳決定要和我走，妳就不能離開一之宮家，更不能愛上其他人。」

　　可是這就是我無法掙脫的鎖鏈，一輩子，都無法拒絕的束縛……

　　「如果妳今天無法做決定，我可以改天再來，就怕今天來的客人不會留給妳太多時間。」

　　就像她也沒留給我太多時間去發現自己的感情一樣……

　　「而且，如果和我走，妳就要放棄自己的名字。」

　　其實我也想放棄這不堪的愛慕，但是辦不到……

　　「所以，妳的決定？」

　　聽和也說了那麼多，那看似尊重實則強勢的態度倒是讓小泉亞貴有些發暈。

　　事實上，能被一之宮家看上，在這家孤兒院裡可說是極大光榮，就算僅是去門前打掃也足以讓人感到驕傲。

　　但是，她並不是那群從小就在孤兒院裡被教育長大，視一之宮家為神明大人的孩子！

　　──她，並不盲目！

　　「我可以請教一之宮先生一個問題嗎？」歪著頭，她問。

　　「可以。」簡短的，他答。

　　「您，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她保持著疏遠而有禮的微笑，問：「我只是個孤兒，您不想收我為側室，又不肯讓我當侍女或養女，何以要我？」

　　和也沉默了一會，這才讓唇角染上一點笑意。

　　「妳很聰明。」他微微一點頭，然後說道：「妳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孤女，至少我的總管很滿意妳，希望我收妳作妾，而他是不可能讓我收一個會丟一之宮家顏面的女人作妾的……但我不願！」

　　話說到這，和也又停頓下來，但小泉亞貴並沒有再開口，因為她聽得出來和也還沒把話說完。

　　果然，和也又接著開口說道：「當然，若是讓妳嫁給我的姪子，你們年紀相當倒也相配，但是我不想。」

　　和也眸中短暫閃過痛苦的色彩，讓小泉亞貴敏感的補捉到了。

　　她不懂，不懂和也為何會感到痛苦，更不懂不想將自己收入房，亦不想讓自己當他姪媳婦的和也心裡在想什麼，神情不禁因而轉為茫然。

　　待和也回神，才聽他續道：「如果妳和我走，妳會成為一之宮家的主母。」

　　小泉亞貴驚訝的睜圓了眼，唇微張，有好半晌不知該說什麼才對。

　　她從沒想過無依無靠的自己竟會有機會成為大戶人家正妻，而且還是一之宮家這個望族！

　　通常名門望族很講求門當戶對，絕不可能讓一家之主迎娶什麼都沒有的孤女當正室，想必和也很清楚這一點，甚至連總管也只讓他收之為偏房而非主母。

　　所以，這個家主是不是瘋了呢？否則怎麼會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決定？

　　「讓我成為一之宮家的主母，這對您並沒有好處，一之宮先生。」小泉亞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所以，妳要拒絕？」和也淡淡的問。

　　「我……」

　　小泉亞貴遲疑的低下頭，思考。

　　事實上，她既不願為奴為婢，亦不肯做人妾室。

　　為奴為婢雖然有機會能嫁給普通男子為妻，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但是更多時候是會受大家族欺凌；至於做妾，不但要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還得辛苦爭寵，甚至可能會因爭風吃醋而失去孩子失去性命，在主母面前又抬不起頭，多麼悲慘？

　　雖然她現在的確是父母雙亡的孤女沒錯，但是以前她亦可算是好人家千金，這些事自然是有耳聞。

　　她的父母曾說過，絕不讓她嫁給富貴人家做妾，不願讓自己的獨生女委屈，甚至嚴厲的教育她，讓她絕對不輸給真正貴族出身的女子。

　　若是她父母健在，今日和也的提議實在是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可是……

　　「一之宮先生，雖然我不肯嫁人做妾，但我也不接受我的丈夫納妾。」她神情凜然的抬頭說道：「您要我做一之宮家的主母，那我絕對會是個善妒的主母，這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和也聞言先是愕然，接著才無法遏止的低笑出聲。

　　「呵，我也沒打算讓太多女人來煩我，一個就夠了。」

　　是啊……藤子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就算是要找替代品，也只需要一個。

　　這一笑，反而讓他本稍嫌冷硬的臉部線條柔和了許多，讓小泉亞貴第一次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冷酷的人。

　　「所以，您不打算納妾？」

　　「對。」

　　這一問一答，讓小泉亞貴笑了……笑得那樣清麗無雙，隱然再與和也記憶中藤子的身影重疊。

　　和也轉過身，強壓下心中悲痛，淡淡說道：「明天來接妳。」

　　「是。」

　　小泉亞貴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特別雀躍。

　　和也輕點了下頭，然後往總管走去，看起來似乎是要告辭了。可走沒幾步，他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而突然停步。

　　「對了，既然妳將成為我的正妻，就別再叫我一之宮先生了。」他轉過身，這麼對小泉亞貴說。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您呢？」小泉亞貴看似猶豫的問。

　　和也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深深望進她眼裡，輕聲道：「和也。」

　　「是，那也請您直呼我的名字吧。」

　　小泉亞貴並沒有因為和也允許她直呼其名就表現得很高興，如今她的回話反而更像是在客套。

　　但是，和也並沒有依言改變對她的稱呼，反而唇彎起了詭異的弧，說道：「我不會叫妳亞貴，以後妳的名字就不是亞貴了。」

　　聽他這麼說，小泉亞貴這才想起，和也的確是說過要她放棄自己的名字，這個父母唯一留下來給她的「遺產」。

　　……真的，該放棄嗎？

　　「那麼，我該叫什麼名字？」

　　遲疑，也不過是那幾秒鐘的事。很快的，小泉亞貴就下了決定。

　　的確名字是父母留給她的最後事物，但是名字同時也只是個稱呼，她大可將這珍貴的名字放在心底，只要她不忘記自己是亞貴，那和也想怎麼稱呼她又有什麼關係？

　　和也自然不是沒發現小泉亞貴短暫的遲疑，在再觀察一會後，才放緩聲音答：「藤子。」

　　這個回答立刻讓小泉亞貴驚訝的睜圓了眼，畢竟她可沒忘，剛才和也就是將自己誤認為「藤子」。所以她不禁猜想，藤子應該是他重要的人，而她，可能會被當成是藤子的替代品。

　　──這樣，真的好嗎？

　　「如果不願意，就趁現在拒絕。」和也一直有在注意她的神情變化，立刻就這麼說道。

　　「不，不是不願意。」

　　小泉亞貴……不對，現在該叫她藤子了，連忙搖頭，只是心裡倒是很好奇那個「藤子」是誰。

　　「那麼，我明日再來。」

　　和也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向總管。

　　「一之宮先生，您要回府了嗎？」院長隨即迎上來，問。

　　和也神情平靜的點頭，在告辭後，便與總管一同坐上等在孤兒院門口的馬車。

　　待馬車起步輕晃，總管立刻小心翼翼的觀察和也神情。而和也自然會察覺他的視線，卻是故意似笑非笑的回望，等總管連手心都緊張到出汗，才開口道：「我要她。」

　　聽出和也打算接受「小泉亞貴」，總管隨即鬆了口氣，然後應道：「是，我早已與院長說定一之宮家要收養那個女孩。」

　　「我不是要收養她。」和也淡淡開口，「而是要迎娶她。」

　　「主子是打算立刻收她為偏房？」總管一愣，「但是她年方十歲，主子不會太心急了嗎？」

　　雖說他是打算讓和也收了她，但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急。

　　和也搖頭，說道：「我沒有要現在迎娶她，而是要等她年滿十八，便讓她當一之宮家的主母。」

　　「主子？」總管一聽，聲音立刻嚇得揚高，「她的身份與您不襯，若是真的喜歡她，收為偏房就是了！」

　　「身份，難道憑一之宮家的能力，無法給她一個配得上我的身份？」和也冷笑，「我不要別的女人，如果不想我終生不娶，你就負責想辦法給她相襯的身份。另外，除了你，我不要有別人知道她的存在，明白嗎？」

　　總管雖然覺得不妥，但是和也都已經拿婚姻大事來要脅了，他也不能說不。反正距那女孩滿十八歲還有八年，他還能有機會勸和也打消主意吧？

　　至少，總管是這麼盤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