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那麼，關於剩下的五弦，您有什麼消息可告知嗎？」

　　緊接著提問的人，是艾尼爾的獨子，艾菲。

　　「剩下的五弦嗎？」聽聞這個問題，讓尼諾收起臉上悲意，蹙眉思考一會後才道：「我已許久沒回阿娜維爾，對那裡的情況也瞭解不多了……或許龍獸在這段日子裡有得知什麼消息？」

　　龍獸聞言也跟著搖頭，嘆道：「吾主與在下並沒有聽過有關真言的消息，吾主曾言道，或許就算有人擁有真言，也絕不會告知他人，必定選擇隱密流傳後世。」

　　「是嗎？既然艾尼爾這麼說，那恐怕就真是如此了。」尼諾對艾菲歉然一笑，「抱歉，我幫不上忙。」

　　艾菲似是不願輕易放棄，又問：「那麼，當初真言為何會四散各處？若能知道原由，也許會對尋找真言一事有幫助。」

　　「啊……這事情始末，就連我們聖靈一族也沒辦法知道得太詳細，更別提那牽涉到母神的情事，我們就不敢詢問母神了。」尼諾搖頭一嘆，思索一會後才問：「相信你們也知道，這世上第一位言靈者收了五名學生吧？」

　　菲妮塔點頭，接口，「也因為如此，言靈才又被分為五系。」

　　尼諾苦笑一陣，才續道：「當時，那五名學生鬧不合，不但搞到戰火四起，甚至還將自己的老師害死了。母神因而憤怒，裂地將罪人流放，而罪人的流放地便是現在的東德大陸，至於月琴上的五弦，應該也是在那時候遺失的。」

　　「五名學生、五條弦……難道，這五條弦被這五人拿走了？」一聽到這，艾菲竟做出此聯想。

　　尼諾立刻搖頭，語氣堅定的說：「不可能，五個真言絕對都還在阿娜維爾，因為母神絕不可能允許這五個『罪人』取得真言。」

　　這下眾人皆因失望而陷入沉默，過了一會才聽艾菲開口說道：「不如讓我代替母親去尋找真言吧！」

　　「什麼？」

　　菲妮塔驚訝的抬眸望向兒子，但艾菲卻只是笑了笑，沒再多言。

　　只是，菲妮塔終究沒有答應，她在沉默一會後便輕聲說道：「不，我要去，去阿娜維爾。」

　　在說出這些話時，她的眼裡雖然還是哀傷滿溢，卻似乎較方才又多了點什麼。

　　「艾尼爾走過的道路，我也想要親自去走一遍……如果這是他的希望的話。」她垂眸，指尖輕撫過琴弦，「所以，我也不會再忘了他。」

　　尼諾聞言，便對菲妮塔說道：「是嗎？那麼有些事，我必須要先告訴妳。」

　　「什麼事呢？」菲妮塔重新抬頭看向尼諾。

　　「若是妳到了阿娜維爾，切記，除非到了聖島準備要喚醒母神，否則千萬別使用言靈。」尼諾一臉慎重的囑咐。

　　「為什麼？」菲妮塔一臉震驚的問。

　　「畢竟阿娜維爾雖然可說是言靈起源之地，但也是母神沉眠之處啊！既然第一位言靈者是因言靈引起的戰火而死，母神亦因而沉睡，那還留在阿娜維爾的居民自然會厭惡言靈者。」

　　尼諾語氣平淡的解釋。

　　「可是……若是不能使用言靈，那我……我是不是……」

　　菲妮塔眉一蹙，竟是一臉為難。

　　或許是不忍母親為難，艾菲又再開口，「那麼，就讓我陪妳去吧！論武術，我比妳強得多了。」

　　「可是房子……」

　　菲妮塔依舊眉頭深鎖，這或許是憂心若他們都離開了，那這棟房子該怎麼辦？而沈睡於此的艾尼爾和冰晶又該如何是好？

　　可尼諾卻又語氣淡淡的說：「我已經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了。」

　　這下艾菲和菲妮塔都同時發出了驚呼聲。

　　「這屋子，我會幫你們留著。」面對菲妮塔和艾菲的驚訝，尼諾只微勾唇角，說道：「反正……我也該退休了。」

　　可他沒說出口的是，其實，他本就打算將此處留給艾尼爾，所以早在好幾年前便將土地所有權轉移之事給辦好了，只是一直都沒對艾尼爾一家人言明罷了。

　　「這大概是母神給予我的贖罪機會吧？」

　　尼諾凝視著那躺在冰中的養子，不禁長長一嘆。

　　以自己的死亡換取養子的重生，這似乎是個很划算的交易吧？

　　「菲妮塔同學。」尼諾重將目光移至菲妮塔身上，聲音沈沈的問：「妳可清楚妳現在遇上的情況？」

　　菲妮塔一臉茫然的搖頭。

　　「妳知道如今妳沒有『重生』，是因為艾尼爾寧可犧牲天賦，苦苦維持妳的記憶與肉身嗎？」尼諾直截了當的問了。

　　「這是什麼意思？」菲妮塔瞪圓了眼，那一臉驚愕的神情任誰看了也知道她完全不知情。

　　尼諾卻搖搖頭，說道：「既然他不和妳說，我就不解釋了，畢竟說了也無用。只不過如今他沒辦法再幫妳了，所以妳將會每過一年便減少一歲，等同妳的歲月即將倒流，在倒流回嬰孩時期時便會遺忘所有的事，這也是他害怕的事。」

　　菲妮塔聞言，雙眸立刻再次變得濕潤，大概是又想哭了。

　　「我想妳也明白，靈魂是否完整對一個人有多大影響吧？」尼諾垂眸輕嘆，「當初妳之所以會成為『月詠』，是因為妳將另一半靈魂放進自己心裡，這完整的靈魂就是『月詠』。可是如今妳又將靈魂分為兩半，才會造就現在這種局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會像是當初由夜詠重生為月詠一樣，再重生為另一個人？」菲妮塔低聲問道。

　　「對，這也是為什麼艾尼爾會私下找我做交易，然後前往阿娜維爾的原因。」

　　尼諾點點頭，道出了這幾年艾尼爾經常不在家的緣由。

　　「我可以將我擁有的真言交給妳，但是也請妳務必答應我一件事。本來這事我是託艾尼爾幫我辦的，可現在他怠工了，我只好轉托給妳。只要妳願意幫忙，這房子就不再屬於亞黑德蘭校地，你們可以永遠擁有這棟房子。」

　　迅速的，尼諾語氣慎重地這麼對菲妮塔說，卻沒發現龍獸朝他投去的困惑一瞥。

　　菲妮塔抿唇看似遲疑了一下，才終於開口，「好，我願意幫忙。」

　　「很好。」尼諾勾唇一笑，道出交易條件，「我希望妳能替我找齊所有真言，連同這把月琴，一同交給我的族人……不對，是還給母神。」

　　「啊？就這樣？」菲妮塔詫異的眨了眨眼，驚呼出聲。

　　「沒錯，就這樣。」

　　尼諾明白這或許會是條艱困的道路，至少艾尼爾看起來是暫時失敗了，但是他還是希望菲妮塔能做到。然後，他轉頭將目光移至龍獸身上，問：「然後，你呢？打算怎麼做？」

　　察覺尼諾是在問自己，龍獸扯出一抹苦笑，低聲說道：「留在這，守在吾主身旁。」

　　「就算他將他深愛的妻子託付給你，你也打算違背他的意思，留在這裡？」

　　尼諾知道艾尼爾不可能不將自己的妻子託付給最信任的召獸，也就是此刻以人形留在現場的龍獸，便故意這麼問。

　　卻見龍獸挺起胸，堅定回答：「對，若是吾主真要責怪，待吾主醒來，在下自會請罪；若吾主不醒，亦無人有權處罰在下。」

　　「請罪啊……」尼諾垂首自口中溢出一聲輕嘆，「任誰也不能怪罪一隻想守護自己主人，維護自己忠誠的召獸吧？」

　　菲妮塔聞言，便輕輕一笑，說道：「沒問題的，我也希望有個可信任的人能留下來，幫我守著艾尼爾和冰晶。」

　　「小姑娘……」

　　龍獸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顯然要牠不管菲妮塔，獨自留在這裡，也是件為難的事。

　　「好吧，既然你們都做好決定了，那麼有關這屋子，還有艾菲的工作，就交給我去善後吧。艾菲、菲妮塔同學，你們必須要盡快前去阿娜維爾，趕在雪精的力量耗盡前喚醒母神。」

　　聽到尼諾這麼說，艾菲和菲妮塔跟著點頭，眼中都多了些堅定──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喚醒母神、換來奇蹟。

　　「那麼，我必須要將第二條弦……第二個真言先交給你們了。」

　　長吁出一口氣，尼諾終於道出那最重要的話語。隨後，自那面向湖面的落地窗裡，突然迸出了強烈的豔紅光芒，短暫的將一潭碧波染為霞色，宛若此刻不是正午，而是傍晚。

 　　這是尼諾第一次在龍獸、菲妮塔與艾菲面前現出原形，在豔光褪去後，尼諾看見的，是眾人驚愕的神情。

　　「原來校長不是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菲妮塔，可她喊出來的話實在是很像在罵人……

　　尼諾只能苦笑，然後閉上眼，輕輕吟出幾個音。

　　那並非是在場的其他人聽得懂的音，顯然是某個他們不認識的語言，但是聽在菲妮塔耳裡，她卻能明白其中涵義，畢竟她本就有語言方面的天賦。

　　──那是在訴說生與死的話語！

　　在艾尼爾倒下的此刻，這個「真言」反而顯得諷刺了。

　　尼諾在依母神所言唱誦了「真言」後，那像是被烙印在他身上的真言終於脫離，化作一線銀光朝月琴飛去，然後成了上頭的一條琴弦。至此，他才總算是歸還了真言。

　　失去真言的支撐，他又變回了人形……或者該說，是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類，再也不是聖靈了。

　　感受到身為一個「老人」的虛弱感，尼諾淺淺一笑，這才說道：「那麼，就拜託你們替我將月琴歸還給母神了。」

　　然後，我就能迎來死亡了吧？

　　米蘭達，我終於能結束對妳的思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