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你看,這朵玫瑰開得好美啊!」
在那片看似無邊無際的紅玫瑰花海中,有個美麗的藍色湖泊座落於其上。美麗的女性人魚與名為愛德華俊逸男子正並肩坐在岸邊,滿面幸福的相依相偎。
只見男子伸手摘下被女子稱讚過的豔紅玫瑰,將之遞給人魚。這行為讓人魚嬌羞的垂下頭,魚尾因為不好意思而不斷輕拍水面,發出陣陣水響宛如她的心跳。
「妳幸福嗎?愛蜜莉。」愛德華語氣溫柔的問。
被以愛蜜莉來稱呼的人魚眼神先是變得有些矇矓,這才很輕很輕的點了頭,唇邊噙著淺淺笑意。
「能夠和妳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愛德華深情的凝視愛蜜莉,讓她美麗的倩影清楚烙印在他眸中。
愛蜜莉聞言,俏臉因而染上薄薄紅暈。想低頭,卻反被人輕輕勾起下巴,呼吸隨即變得紊亂。
人類與人魚擁吻的畫面落於水面,卻讓淺淺水波擾亂,像是不願打擾他們相守的時光。
……又或者,是不敢看清他們幸福的模樣?
「這樣真的好嗎?」
厄伯森悄然無聲的出現在默默觀看的星奈身旁,問話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也許,並不是沒有情緒,只是將情緒深深隱藏起來。
星奈並沒有回答,反而是彎下腰,折下一朵玫瑰。那細嫩白皙的手掌刻意緊握住花莖,任由花刺刺破肌膚,滲出絲絲血痕。
總之,就是故意自殘給厄伯森看!
厄伯森無奈的搖搖頭,隨後執起她的手腕,讓星奈不自覺的放開了手,任那朵玫瑰落下。
「以人血及慾望餵養的玫瑰,你不覺得很美嗎?」
星奈更顯成熟的臉龐透出一絲淡漠,任憑厄伯森輕舔著她手心傷口,連心跳都沒有加速半分。
厄伯森默默將她手上的血舔淨,這才回答:「在嚐過罌粟花的鮮美後,這樣的玫瑰,我又怎麼可能會放在眼裡?」
面對厄伯森聽似毫不相干的回答,星奈卻笑了。
銀鈴般的笑聲響徹了這以某個男人的靈魂架構出來的虛無世界,空虛的讓人感到寂寞。
「其實,這個因他人的犧牲而獲得的幸福,是否真的是幸福呢?我很期待答案啊!」
她低眸淺笑,映入她眼底的,是那朵落了地的紅玫瑰。
而那玫瑰上殘留下的水珠,似淚。
「你後悔了嗎?」
低低的,她問,卻不是在問厄伯森。
「這裡的每一朵玫瑰,都是你的靈魂、你的眼睛,我讓你凝視愛蜜莉的幸福,直到永遠,這樣,不是一種折磨嗎?」
看不出來她臉上的表情是憐憫,亦或是嘲諷。
「雖然只是欺騙自己的假象,但是,還是會嫉妒的吧?」
輕聲哼笑。
她凝睇那朵玫瑰,看著它逐漸乾枯、腐敗,如同認同了星奈說的話般。
但是,依舊有另外一人出聲反駁。
「我相信,格南絕不會後悔!」
反駁的人竟是厄伯森!
星奈終於抬眸望向他,神情逐漸轉冷。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看到那個人幸福,所以,他不會後悔!」
沒被星奈的冷酷目光嚇退,厄伯森堅定的重申自己的想法。
「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不覺得很虛偽嗎?」
星奈開了口,那語氣卻與她那充滿憤怒怨恨的神情相反,是極度的平靜宛若死亡。
「那麼,如果這樣的幸福是虛偽、是假的,妳又為何堅持妳走上的道路?」
厄伯森輕聲反問。
「那是因為……」星奈微微扯動嘴角,低頭再看玫瑰一眼,才聲顯惆悵地答:「絕望。」
沒錯,若不是絕望,誰會願意退讓,誰會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喜歡的人投入他人懷抱?
「一切,都是因為絕望……」
她輕聲喃喃,厄伯森卻皺起了眉。
「妳……也是因為絕望,才走上這條路?」
厄伯森神情顯得異樣,或許,那勉強可說是痛苦、後悔。
「這不關你的事吧?」
或許是因為被厄伯森的問題戳中心中痛處,星奈臉上輕愁頓褪,轉為冷硬。
但厄伯森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她?
只見厄伯森陡然緊抓住星奈雙肩,逼她面對自己,然後厲聲質問:「回答我!是不是因為我,才害得妳……」
「別自以為是了,『哥哥』。」
冷冷地,星奈打斷厄伯森的未竟之語。儘管厄伯森手上的力道是那樣的重,令她感到疼痛,但她哪怕是皺一下眉都沒有。
「我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為了『別人』的幸福,光是這點,我就和『他』不同了!」
星奈語氣咄咄,倒令厄伯森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難過。
「『哥哥』,可以放開我嗎?會痛!」
刻意在「哥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星奈面上隱約透出些許不耐。
「……抱歉。」
又愣了下,厄伯森才神情侷促的鬆手,但目光依舊緊鎖星奈,像是怕她「逃」了。
星奈未再多言,卻彎下腰,抱起本擱在腳邊的鳥籠。
那鳥籠,自然是那隻格南與愛蜜莉都曾經見過的鳥籠,但是在外觀上,卻似乎有些不同了……
不知是在何時,那玫瑰籠飾上,又多了朵豔紅的玫瑰盛放,像是自此處方摘下的玫瑰。
唯一不變的,卻是在那籠裡,依舊有隻羽色純青的鳥兒存在。牠看似是睡著了,所以未被方才星奈與厄伯森的對話所驚擾。可那棲息於重重玫瑰裝飾裡的鳥兒,豈不像是正被束縛於外表華麗、卻暗藏銳刺的陷阱中嗎?
「以罪惡餵養的青鳥,最後……究竟會給妳什麼樣的『夢』呢?」
疑似突然有感而發,厄伯森低聲輕問,卻不知是在問誰。
星奈聞言,倒是難得的沒給他臉色看,連語氣也是罕有的溫和。若格南能聽見,或許會訝於星奈的這一面貌。
「誰知道呢?但,這不就是個『希望』嗎?」
那回答,聲似呢喃夢囈,透出絲絲傷感。
「是啊……」
面對星奈的反問,就連厄伯森也不禁嘆息。
就只是為了那一丁點虛無的「希望」,就算是要付出龐大代價,也總是會有人奮不顧身的為了一場「美夢」而許下願望。然後,再以他們的「失望」與「不甘」,化作朵朵帶刺的玫瑰,束縛住以靈魂為食的青鳥。
或許,青鳥其實也很希望逃離這個「宿命」吧?
一陣風吹過,在那繚亂的花瓣雨之中,有兩人隱去了身影。
那火紅的花瓣,像是妒火的焰苗;但也有可能,是祝福的花雨吧?
人魚與王子的故事將永遠繼續下去,而那千萬朵紅玫瑰則實現了「願望」,見證那「永遠」直到時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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