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可琳,日子似乎突然多了空閒。
為可琳忙碌早已經是習慣,可在可琳死後,格南反而不再需要為了家計與醫藥費操勞終日,畢竟家中只剩他一人,實在是用不上什麼錢。
於是,他開始花大把時間在思考……思考自己對愛蜜莉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是愛嗎?
可他真的明白愛是什麼樣的感受嗎?
於是他開始夜夜往海邊跑,想在尋找答案的同時,等待愛蜜莉的出現。
這般怪異的行徑自然會引起某些較為敏感的村民的注意,但他們也只猜想是格南需要轉換痛失親姊的心情,才會在夜裡去海邊散步。所以,在關心過幾次後,就不再多加聞問了。
格南自然不在意村民們的粗心。
今晚,他照樣來到海邊,一邊漫步,一邊沉思。
可或許他是想得太專心了些,所以完全沒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甚至當他眼前突然多出一排柵欄時,他也沒能立刻反應得過來,而直直撞了上去!
「痛……」
由於撞得太用力了,格南只覺得自己臉上很有可能多了欄杆印,卻沒料到在他痛不欲生的摀住臉時,身後還傳來疑似幸災樂禍的笑聲。
「笨蛋!」
在嘻嘻幾聲之後,便是笑話他的話語了。
格南一臉哀怨的轉身,這才發現自己現在竟是站在一隻大鳥籠裡,也不知自己是何時走進籠裡的,籠外則是笑瞇瞇的星奈。一瞬間,他立刻就明白罪魁禍首是誰!
「妳……這是怎麼一回事?」無奈的,他敲敲籠子,問。
「誰叫我剛才叫你那麼多次你都不理我,只傻傻的一直走,不攔你的話,搞不好你就自己走進海裡淹死了!」
聽到星奈這麼說,格南忍不住嘆了口氣,低頭小聲嘟嚷,「沒想到姊姊死後,竟還有人代替她來管我啊……」
儘管格南說話聲音已經放得很小了,但星奈就像是有千里耳般,依舊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只見她笑瞇了眼,問:「難道我不能關心你一下?」
「當然可以……但是想關心我,似乎不必將我關起來吧?」
格南苦笑。
幸好,星奈也不真打算永遠將格南關起來。
只見星奈打了個響指,原本關住格南的鳥籠便在瞬間消失了,而她懷裡則多了個格南曾見過的鳥籠。
「那麼,現在該是大姊姊關心小弟弟的時間啦!」
「什麼?」
星奈這番突如其來的宣告讓格南有些懵了。
卻見星奈神情轉為嚴肅,語氣淡淡的問:「最近你很常來這裡,為什麼?難道你還想見愛蜜莉?」
星奈的問題讓格南沉默了。
現在的他沒辦法直截了當的說他想見愛蜜莉,但也沒辦法說他不想見。
所以,他沉默,只因為他矛盾。
就在這時,星奈的兄長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並將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聲說道:「何不讓他見見那位人魚?」
星奈顯得十分驚訝,轉頭訝異反問:「你在說什麼呀?你不是一向想避免這種事發生嗎?」
男子的嘴角似乎微微上彎了點,笑得有些神秘。
「這一次,我會在旁邊看,因為我很好奇他會有什麼樣的靈魂。」
低沉的聲音透露出男子的好奇心,卻又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星奈輕蹙起眉,低聲喃喃宛如抱怨般地道:「惡魔……你比我更像惡魔……」
「多謝稱讚。」男子又笑了,一點都不在乎星奈給予他的評價。
星奈只好嘆口氣,然後伸手拍開男子的手,像在驅趕停在她肩上的蚊蟲。接著,她才重新看向格南,滿臉無奈地警告:「如果你想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這時的格南早已因為這對兄妹的交談而心跳加速了。
該不該見呢?
若是見了,又該說什麼呢?
或許是發現到他的猶豫,星奈又再沈沈嘆了口氣。
「看來,愛蜜莉已成了你的心魔……」
她嘆,但她的兄長卻在旁笑道:「解鈴還需繫鈴人,不是嗎?」
明白兄長所指為何,這讓星奈臉上的無力感更甚。
「早知道你不安好心,難怪我能這麼簡單就把小青帶走……」
星奈先是小聲嘟嚷了幾句,這才往前走了幾步,踏入冰涼的海水中,接著頭微仰、星眸微閉,那粉嫩的唇隨即吐出第一聲宛如在呼喚的悠揚音符。
而遠方竟也傳來像在呼應的歌聲,與之交織為美麗旋律!
格南不禁沈淪於星奈與人魚完美的和聲之中,心靈就像被音樂洗滌了般,感到十分愉悅舒暢。
「喜歡嗎?她的歌聲一直都沒變,一直都那麼美麗。」
男子走到格南身旁與他並肩而立,袍上的帽子已被掀開,讓格南能清楚看見他臉上迷醉的神情。
格南並沒有興致回應男子,只想專注在愛蜜莉與星奈像會閃閃發亮的音色上。就算天邊開始聚攏雷雲,將原本明媚的月光給遮掩了,他也毫不在意。
在遙遠的海平面那端似乎有什麼東西冒出頭來,並朝岸邊飛來。待得飛近了,格南才發現,那是鮫人之岩──也就是愛蜜莉!
愛蜜莉如今又恢復為上半身是肉身,下半身是岩石的狀態。隨著她越來越靠近,歌聲反而轉趨微弱。等飛到星奈身前時,她已停止歌唱,僅困惑的望向格南及男子。
星奈也停止了歌唱,轉而伸手輕撫愛蜜莉的水藍長髮,像在哄慰小孩般地輕聲說道:「不用怕,他們不是壞人。」
愛蜜莉聞言,先是帶有些怯意的看了格南及男子一眼,然後才很輕很輕的點頭,臉上表情卻沒放鬆多少。
星奈自然不會看漏愛蜜莉的反應,但依舊指了指格南,介紹道:「他叫格南,是被妳歌聲吸引的人類。」
愛蜜莉明顯皺起了眉頭,甚至微微往後退,顯然有了退去之意。這樣的舉動讓格南不禁感到有些失落,卻又不想嚇到她,只好輕輕扯動嘴角,頗有無助自嘲之意。
星奈見狀只得瞪自己兄長一眼,然後才又轉頭對愛蜜莉說道:「妳不用擔心,不會有人勉強妳接受的。至少,我並沒有取走你交友與選擇聽眾的自由。」
愛蜜莉的目光又在眾人身上轉了幾圈,像在觀察所有人。至於提議要讓格南與愛蜜莉見面的男子則以饒富深意的眼神注視格南,不知在轉什麼念頭。
轟隆一聲!
天邊倏地劃過今晚第一道銀雷,在那瞬間照亮了在場的人,竟像在宣告那昏暗不明的命運,那般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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