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疑問,艾菲終於勉強入睡,卻在夢中看見身體肢離破碎的祭。
又或者……那是菲妮塔?
深紅色的噩夢襲捲而來,讓艾菲就算驚醒,也止不住身子的顫慄。
聽過王在睡前的一番話後,艾菲只覺得不安,連覺都睡不安穩。
如果說,拿不回那個與世界樹結合的真言的話,就必須要犧牲祭,甚至可能會讓她死去;但是如果不想犧牲祭,又不拿回真言的話,那不就代表菲妮塔可能喚不醒母神?
不管是哪一個結果,艾菲都無法接受。所以他決定再找王交涉看看,至少希望能「商借」那個真言一陣子。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想先和伊賽特與祭討論看看。
在這麼決定後,艾菲拍拍自己雙頰好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然後推被走出自己暫居的房間。
此時屋裡靜悄悄的毫無人聲,伊賽特已不在客廳,而窗外則依舊是夜幕籠罩,讓艾菲很困惑自己是不是睡了一整天,又或者只是睡太少。
他不知道伊賽特去了哪裡,只好先去敲敲祭房間的門,卻沒想到無人回應,也不知是睡太熟還是人不在。
「這位客人,您是在找其他客人嗎?」突然地,引路人出現在艾菲身後,這麼問道。
「沒錯。」艾菲連忙轉身,問:「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他們這時候並不在屋裡。」
「是嗎?」
聽引路人這麼說,艾菲也只好嘆口氣。
他本來是希望先和祭與伊賽特討論該如何取得真言,而且也想先和祭求證王說的話是否為真,想知道若是拿不到最後一個真言,祭是不是真的會被犧牲。
但是,王雖然沒對他說不能將他們之間的交談洩露出去,可若是能公開,王也不必私下談了。所以,他真的能夠直接去問祭嗎?
應該是……不行吧?
沉沉的,艾菲嘆了一口氣,而引路人在解答他心中之惑後便消失了,這反而更突顯屋裡的靜與悶。
想了想,他決定先出去走走,或許心靜下來後就能想到什麼辦法也說不定。
走出屋子,一陣微涼夜風徐徐吹來,讓艾菲心中的鬱結略略消散了些。在門外不遠處,伊賽特正趴在湖邊,雙眸半掩似乎也在享受這涼風,這讓艾菲不禁一笑,走向前去。
「怎麼不進屋裡睡?」見伊賽特雙眸微睜,艾菲笑著輕拍牠的額,問。
「睡慣野地罷了。」
伊賽特微微一笑,卻難掩倦意,顯然牠先前帶著艾菲與祭飛行,又與守門者對峙,已然耗費牠太多體力。
「不會冷?」艾菲忍不住又關心一句。
「不,我並不太怕冷。」伊賽特回以一笑。
艾菲這才想起,過去洛威克亦是睡在屋外,而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洛威克是否會冷,洛威克也並沒有因為睡在屋外而病倒過,所以或許龍獸本就是不怕冷的生物。
那麼,他為何不曾關心過洛威克呢?是因為洛威克給他的印象太過強大,才讓他下意識的覺得洛威克不可能倒下嗎?
他苦笑搖頭揮去這念頭,反正現在陪在他身邊幫忙的龍獸是伊賽特,所以多關心一點也是應該的。
「那我到處去走走,你若是累的話就再多休息一會吧。」
親暱的再輕拍伊賽特的頭一下,艾菲決定不打擾牠休息,畢竟這段日子以來牠已經夠累了。
漫無目的的,他慢慢地沿著湖邊行走。夜幕低垂,晚風微冷,走在湖邊的他想起了自己多年未歸的家。
這漫長的旅程,何時才能走到終點呢?
明明最後一個真言就近在咫尺,為何感覺不到即將完成目標的愉悅呢?
抬頭向世界樹望去,思索王曾說過的話。既然王說真言已與世界樹融合,又說可以讓他們觀看真言,那麼最後一個真言是否就在顯而易見處?
他,真的有辦法說服王將真言交給他們嗎?
你是「星弦」,不是嗎?
所以我在想,既然我們要找的真言也是「弦」,或許你會是尋找真言的關鍵。
菲妮塔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再次浮上心頭,卻讓艾菲只能苦笑。
如果她現在就在這裡,看見如此沒有自信能取得真言的他,她還能有辦法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嗎?
也許,她就是因為對他失望了,才會離開?
沉沉再嘆一口氣,不料,從頭頂傳來的聲音卻暫時打斷了他的愁思。
「嘆氣會少年白頭哦!不過你早就滿頭白髮了,該不會是因為太常嘆氣吧?」
「妳爬到上面做什麼?很危險,快下來!」
轉過身,艾菲在抬頭發現祭竟坐在他身後樹上的枝幹上,一雙腿晃啊晃的看下來時,不得不再嘆口氣,很怕她坐不穩摔下來。
「上面視野很好,你也上來嘛。」
祭不但沒理會艾菲的緊張,反而還笑瞇瞇的這麼說。此時的她哪有先前與王談話時表現出來的脆弱?完完全全再變回那總是讓艾菲頭疼的女人。
「不好,妳快點下來,爬那麼高很危險!」
艾菲頭疼的喊道,完全不想理會祭的邀請,就算過去他曾做過差不多的事也一樣。
「一定要下去嗎?」
「一定要!」
「噢,好吧……」
祭看起來似乎有些惋惜,可是在下一秒,她卻做出了差點讓艾菲心跳停止的舉動──直接從樹上往下跳!
「祭!」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讓艾菲看準祭的落點,迅速張開雙臂準備接住她,偏生祭竟然還笑意不減,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是否會跌斷手腳。
碰的一聲,艾菲在抱住祭後,重重的被她壓得往後跌坐在地。
「妳……」
饒是艾菲身強體壯,祭也不重,可從樹上掉下來的力道也足以讓艾菲差點喘不過氣。
應該要先對她發脾氣好呢?還是應該先關心她有沒有摔傷?又或者是要先確定自己骨頭有沒有斷?
又氣又苦惱的艾菲只能喘著大氣想要起身,偏偏祭不知是怎麼搞的,不但不自己站起來好讓艾菲能起身,反而還自己貼上他,將雙臂環上他的頸子。
「呃……祭?」
感受到女子柔軟的曲線,讓艾菲不禁愣住了。
畢竟自從他生為男兒身之後,實在是很少與異性那麼親密的接觸,更別提是對方主動投懷送抱。就算在來綠之境的路上他逼不得已要在伊賽特背上靠近祭,但也只是因為這樣比較安全罷了。
但是現在,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艾菲渾身肌肉變得緊繃,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偏偏還感覺到祭的雙肩在微微抽動,像是在……哭?
「祭?究竟是怎麼了?」
這下艾菲可慌了,畢竟平時就算再怎麼嫌祭給他惹麻煩,可相處了這麼久,要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
他這一問,簡直就像是開啟了祭的某種開關,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肩頭一片濕,卻是祭趴在他肩上哭泣。
「我……我不想消失,我不想死……」
破碎的嗓音、難得的脆弱,讓艾菲震驚了。
他自然記得王曾經說過的話,記得王的確說過祭會是那個「犧牲者」,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祭竟然會突然向自己「求救」。
所以,祭是不想被犧牲嗎?
而他,真的有辦法幫上祭的忙嗎?
「我……」
是啊……就連菲妮塔也幫不了的他,真的能救祭嗎?
還不等艾菲開口,祭卻突然推開他自己站起身,聽似開朗的哈哈笑了幾聲。
「你被我騙到了吧?」
「什……什麼?」
「嘿嘿嘿,笨~蛋~!」
扮了個鬼臉,祭笑嘻嘻的轉身跑開,又哪有方才那脆弱的模樣?
艾菲還兀自坐在草地上發愣,良久,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是被祭耍了!
「這女人……」
艾菲無奈搖頭,心裡卻是感到既好氣、又好笑。明明自己難得想關心她,分攤她的苦惱,哪知道她竟然是假裝的。
真的是……假的嗎?
肩上的冷意讓艾菲不禁懷疑祭所言真假,畢竟方才她的悲是如此真實,讓艾菲實在很難相信她只是在假裝、是在騙他。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想要向他求救,那又為何要改變心意,說是在騙他?
難道,是因為她不信任他能救她嗎?
一想到這,艾菲不禁再嘆口氣,自覺自己是越來越不懂女人複雜的心思了。
當然,他也曾經是女兒身,但是當時的他,又或者該說是「銀夜」,卻是個滿心只有「夜詠」,心思單純,說話絕不拐彎抹角的女孩,哪會像祭和菲妮塔一樣讓人頭疼摸不清想法?
不過,貌似自從他不再是銀夜後,思緒也變得複雜了……
又再嘆了口氣,艾菲決定別再多想。
若是對方自己放棄求救,那他想再多也沒有用,對吧?
搖搖頭,艾菲覺得自己的胸痛似乎好多了,大概骨頭沒有斷,便慢慢站起身,決定回頭再去找祭,談一下有關真言取得的事。當然,他是不打算和祭說王手上還有一個真言的,但是與世界樹融合的真言該怎麼辦也還是要談。如果要放棄,那就趁早離開綠之境去找菲妮塔,總比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好。
恰巧,他一抬眸便看見祭就倚在伊賽特身旁坐著,便主動走向他們,準備要談正事。
或許是因為艾菲一臉凝重,讓祭察覺到什麼了吧?
只見她主動抬首望來,笑問:「怎麼擺一張臭臉啊?難不成還在為剛才的玩笑生氣?在別人家裡臭著一張臉可是很沒禮貌的。」
這下艾菲可不免要送她一個白眼了,畢竟在人家家裡爬樹的行為好像也沒有禮貌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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