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藍月♡

　　響不到三聲，電話就被人接起來了。

　　「喂，我是許耀霖。」

　　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雖然這並非她今日第一次聽到，卻覺得好像過了萬年那麼漫長、那麼催淚。

　　「耀霖……」忍住了突如其來的淚意，蕭凜勉強維持聲音的平穩，說道：「我是蕭凜。」

　　「凜？怎麼了？該不會是急著想知道早上我們談的事情吧？抱歉，我還沒去問少華……」

　　「不，不是的！」

　　見許耀霖似乎誤會了，蕭凜連忙打斷許耀霖的話，可是接下來，她反而陷入了沉默當中。

　　就算聯絡上許耀霖，她又能請他幫自己什麼呢？是要他幫忙將自己藏起來嗎？還是替她找個工作謀生？又或者是幫她勸齊少華打消要娶她的主意？

　　她不禁暗惱，惱自己為何沒先想清楚就打這通電話。更何況齊少華還是許耀霖的上司，若是因此拖累他，讓他丟了工作，那該如何是好？

　　「凜？」

　　或許是因為蕭凜太久沒回話了。只聽許耀霖輕輕喚了一聲，像是要消抹掉她心中的遲疑與懊惱。

　　蕭凜不禁嘴一張，儘管還沒想到該請許耀霖幫忙什麼，可紛擾的思緒與無助，終究全數化作了三個字──

　　「救救我……」

　　「凜？」

　　這聲呼喚多了驚愕。

　　只聽許耀霖急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可蕭凜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先落淚了。

　　原來，她就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將自己救出去──不論那個人是「自己」，或是「別人」。

　　這個願望她沒辦法對菲特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的小孩說出口，卻終於對許耀霖說了。可當她說出來的那剎那，竟覺得心情無比的輕鬆，好像逃不逃出去都無所謂。

　　──或許，她就只是想要有一個能安心將長久以來的不安與難過宣洩的出口。

　　「不……沒事了。」

　　雖然臉上猶有淚珠，蕭凜卻笑了。

　　「真的沒事嗎？」許耀霖話中帶了點懷疑。

　　「嗯，沒事，我會加油的。」蕭凜很快的回道，然後又頓一下，才再開口，「抱歉，嚇到你了吧？其實我只是遇上一點事，心情有些混亂而已，現在已經好多了。」

　　「真的嗎？」許耀霖明顯還是不信，「那麼，可以說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和少華有關對不對？」

　　蕭凜只好苦笑一下，卻也不敢開口回答。

　　「難道是他逼婚？」

　　許耀霖的聲音揚高了，隱隱帶有如滾雷般的怒氣。

　　「呃……沒有啦……」蕭凜連忙否認。

　　事實上，齊少華根本沒對她提出任何要求，對婚事一字也沒提過，既然連提都沒提，那又何來「逼婚」之說？甚至他還肯讓尹唯龍考慮，只對蕭凜說了他很期待罷了……這樣算逼嗎？

　　為了怕許耀霖又想逼問，蕭凜只好急急說道：「對不起打擾你了，你還在工作吧？那我先掛了。」

　　說完，也不等許耀霖回話，蕭凜立刻將話筒放回去，然後鬆了一口氣。

　　她想起了菲特說過的話，想起她曾說過，若是願望能輕而易舉的實現，那麼人就會越來越貪心，然後付出更大的代價。

　　姑且不論代價會有多大，至少她該先努力看看，對吧？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蕭凜這才站起身，決定去找管家說明想見齊少華的意願，要請他幫忙聯絡齊少華，看能不能約個時間見面談談。

　　這事是因齊少華而起，蕭凜覺得，她至少要先去和他說清楚、問清楚才對！

　　可她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卻先被人敲了兩下後打開了。

　　「二小姐。」

　　走進來的人是管家，後頭還跟著一名女僕。

　　「柳叔，我正好有事想拜託您！」

　　蕭凜見管家突然進來，雖然因為不知他為何出現而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覺得有些高興。

　　「二小姐，今日讓您受驚了吧？」管家微微一笑，卻沒有任何暖意，亦無先關注蕭凜想拜託何事，「為了怕您再有任何損傷，只好請您暫時別隨意離開房間。」

　　「這是什麼意思？」蕭凜因管家之言而憶起站在尹麗華房門前的下人，聲音不禁微顫。

　　聞言，管家立刻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以後我會派艾雯在您身邊，有什麼事請直接吩咐艾雯，門外我會另外讓人守著免得讓今日之事再發生，往後也希望二小姐別隨意出門。」

　　很顯然的，跟著他一起進來的女僕就叫艾雯了。

　　「你是想將我關起來，像你們將麗華關起來一樣嗎？」這下蕭凜再怎麼傻，也能明白管家的打算了，便揚聲喊道：「不，我絕對不同意！」

　　「二小姐，請勿讓我們為難，此事已經過老爺同意。」

　　管家微微垂首，像是不敢直視蕭凜的憤怒不安。

　　「但是你們並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啊！」

　　蕭凜再也忍受不了這個家了！

　　就算離開後，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又如何？

　　難道她的命運就不能由自己決定？

　　一咬牙，蕭凜突然一把推開管家，無視管家痛苦的呼聲，奮力朝房門奔去。

　　可是她並沒能就這樣投奔自由……

　　只見她的腳還沒能跨出房門一步，門口就被突然從牆後走出的兩名男僕給擋住，讓蕭凜一時收勢不及狠狠的撞上他們。可雖然蕭凜覺得自己撞得很重，但那兩人卻連眉都沒皺一下，腳步在微微一晃後便又挺立如堅不可破的高牆，讓蕭凜找不到空間逃出去。

　　反觀蕭凜，卻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竟重重往後跌在地上，愣愣注視那阻撓她逃出去的兩人。

　　「他們便是派來保護您的保鑣，二小姐。」

　　管家在艾雯的幫忙下站穩後，才聲音沈沈的這麼說出讓她更心冷的話來。

　　「保鑣？保護我？」蕭凜拒絕艾雯的攙扶，發出了比哭還難聽的笑聲，指控道：「分明是在監視我吧？難不成我是犯人嗎？」

　　「二小姐，請別這麼想，會這麼做也是為了二小姐好。」管家語氣平靜，甚至可說是冷酷的這麼說。

　　蕭凜搖頭，卻只能搖落幾滴淚當作回答。

　　軟禁是為人好嗎？自作主張是為人好嗎？為什麼他們能夠將這些事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蕭凜可真是想不明白。

　　「你們……也是這樣對麗華嗎？現在換作你們要讓我『養病』嗎？」

　　搖搖晃晃的，蕭凜自己緩緩站起身，頭卻依舊低垂，嗓音疲軟的道出最後一句質疑與抗議。

　　「二小姐，您只是因為今日受到了驚嚇，所以情緒還不太穩定而已，我們就先離開，讓您好好休息吧，晚餐我會派人送進來的。」

　　管家悄悄以眼神示意艾雯，要她好好看緊蕭凜，這才走出這暫時用來安置蕭凜的房間，讓接下來的房門反鎖聲輕輕在房裡迴響。

　　那聲響，多像是絕望的象徵啊……

　　艾雯安靜的站在房門旁沒有去安慰蕭凜，而蕭凜也似乎沒有打算再開口。

　　她宛如行屍走肉般的走回貴妃椅前重重坐下，臉色蒼白的可以。

　　有人在監視，這讓她沒辦法再打一次電話給許耀霖求救，更何況她剛才還決定別給人家添麻煩了。而且瞧這情況，就算是菲特也不可能出現吧？若是突然出現，恐怕這房間就會多一個被嚇出心臟病的人了。

　　說來也真不知是否是巧合，蕭凜覺得每當她決定要靠自己時，就會遇上會讓她無助、讓她想依賴他人的事。而這一次的困局恐怕只能等待了吧？例如說等齊少華再次來訪，或許她還能勸齊少華打消主意，好解決自己和尹麗華的困境。

　　又或者，要等許耀霖替她去問齊少華？

　　──呵！

　　一聲輕笑自她唇間逸出，吸引了艾雯的注意。

　　艾雯悄然抿唇，洩露出些微心底暗藏的緊張，卻還是沒有說話，只繼續以眼緊盯著蕭凜不放。

　　或許蕭凜是瘋了，也或許她是自我放棄了。無論如何，被吩咐要來看著蕭凜，不准將她搞丟，或是讓她傷害自己的艾雯還是覺得很緊張的，畢竟今天尹麗華和蕭凜發生之事早已讓尹家上下亂成一團。

　　尹唯龍已經透過管家之口交待了，若再發生類似事情就要將他們全開除……

　　雖然覺得蕭凜被軟禁起來其實很可憐，可是艾雯也不肯放棄這份工作，只好依管家之言待在蕭凜身邊，小心應付任何突發狀況。所以，蕭凜的笑只讓艾雯感到害怕，就怕她可能就在下一秒會突然發瘋。

　　可是蕭凜不過是在嘲笑自己而已……

　　她笑，為何她會如此無力，無法自主自己的生命。

　　她笑，笑自己竟然只會想著要依賴別人。

　　這樣的自己，讓蕭凜覺得她實在是很可笑，卻又無可奈何。

　　如此說來，人生不正是由一個又一個的選擇組成的嗎？

　　就算菲特沒有出現在她的人生中，她也做出了一次又一次選擇，將自己逼入這般境地。例如年輕時，她選擇依母親遺願住進尹家，任尹氏父女使喚；又例如遭到不合理對待時，她總是不反抗，默默承受讓情況變本加厲。

　　如果她曾經反抗過……

　　如果她曾做出不同的決定過……

　　是否今日會有不同的結局？

　　那麼，現在，她又該做出什麼決定呢？

　　或許是今天真的受到太大的驚嚇了。蕭凜越是思考，神智便越趨遲緩，等窗外夕陽散去最後一道餘輝，她已歪著頭，進入充滿混亂夢境的淺眠當中。

　　在夢的最後，她夢見了一雙青色翅膀正帶著她飛翔。

　　那夜空是多麼的遼闊，而那自由是那樣的珍貴，催她落淚……